44. 利剑伤人

    薄显将茶倒入杯中,一饮而尽,给她们看:“看,我没死,说明没有毒。”

    说完,不再管她们,兀自吃喝起来。

    见薄显吃下去无事发生,女子们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不远处,杏树后,吕雉和许负一前一后地站着。

    方才情形,都落在了她们二人眼里。

    “阿负,你瞧瞧,她们之中,有哪个是贵人面相?”吕雉伸手,压下一枝杏枝。

    “王后是想让我瞧那个叫薄显的姑娘的面相吧。”许负掩口而笑。

    “你不是说,你猜不透我的心思么?这不瞧的挺准?”吕雉轻轻一哂。

    许负不说话,绕过杏枝,眯眼瞧过去,半晌,摇摇头:“太远了,看不真切。”

    吕雉对着许负耳语几句,许负点头,下去了。

    .

    室内。

    “妾身薄显,见过王后娘娘。”薄显提着裙摆,盈盈下拜。

    “起来吧。”吕雉目光落在她身上,脸上未显喜怒。

    许负在看清薄显面容的一霎,心中震了几震:这女子原本是贵极之相,当生天子!而如今……似乎生天子之相隐隐淡去,却也是副贵人相,乃是……乃是,帝师。

    好生奇怪的面相!

    许负虽年纪不大,但看了不少面相,少说有百人,这样奇怪的面相,是第一次见。

    许负暗暗蹙眉,面色凝重起来。

    吕雉:“你叫薄显?”

    薄显垂着眸子,手放在膝上,态度不亢不卑:“是,妾身原是魏豹的妻。”

    只说是魏豹妻,而非魏王的王后,既表明了身份,又无僭越之意。

    吕雉微微点头:“你抬头,看着我。”

    薄显缓缓抬起眼帘,一双澄澈平静地眸子和吕雉的对上。

    吕雉:“你怨我吗?本来,你我应当是对坐的,而今你要给我行礼,你怨我吗?”

    “妾身之夫不讲信义,落得惨败,连累魏国百姓,妾身无怨。”薄显开口声音凉凉,仿佛真的不在意。

    吕雉勾出一抹笑,心道,不愧是令徽看中的人。

    难怪赵令徽临行前,会千叮咛万嘱咐,叫她留意一个叫薄显的女人。

    魏国败后,又费劲千万难,叫人把魏王家眷,押送栎阳她这而来,没送到汉王那里去。

    处变不惊、无怨无怒、不卑不亢,薄显这样的人才,屈居魏豹之后,魏豹不用,他败的不冤。

    “你既无怨,为何魏国都城城破的时候,却要自缢?”吕雉手指缓缓划过凭几,无意识地敲了敲。

    “妾一人力薄,难救百姓于水火,妾怕见苍生流血,百姓哀嚎,未能劝夫君谨慎行事,致使两国交战,妾身难辞其咎。”薄显咬了下嘴唇。

    “你怕见苍生流血,百姓哀嚎。”吕雉自言自语似的咂摸了一遍,“若你眼前有个机会,可救百姓于水火,你要不要?”

    薄显愣住。

    “从今以后,你不是魏豹的妻。你是我身边的女史。”

    薄显呼吸一滞,旋即拜下去:“妾身谢王后赏识,为王后做事,妾身万死不辞!”

    吕雉眼睛弯了弯,淡淡地:“先下去歇息吧。”

    薄显由侍从带着下去

    “阿负,在想什么?”吕雉侧过脸,见许负一脸凝重,仿佛在想什么要紧事。

    “太奇怪了。”许负边说边摇头,眉头紧锁。

    吕雉:“什么奇怪?”

    许负不语,只是摇头。

    吕雉:“你看她的面相如何?”

    “若我说她是个天煞孤星,王后就不用她了吗?”许负回过神,灿灿一笑。

    吕雉含笑摇摇头,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定:“若她是个天煞孤星,我也要将她变成个王侯将相之命。”

    “所以,王后不需要我的回答了。”许负浅笑着,“王后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吕雉伸手戳她的腮:“你就知道讨这些巧思。”

    .

    竹林幽深,侧耳仔细听去,似有琴声隐隐传来。

    琴声铮铮,带着杀伐之气。

    “叮——”一声,随着琴弦的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虞姬缓缓抬头,看向张望卿,双眸中情绪复杂:“张先生,我……”

    张望卿不语,翘了唇角,放下手中的便面,轻轻挽了袖子,抬手,指尖抚弄琴弦,弹指翻飞间,一曲已成。

    依旧是虞姬曲中的铮铮之意,但无急躁之气。

    曲终,张望卿收手,眼波流转:“王后,这是您想弹出的曲子吧。”

    柳眉下垂,眼皮半阖,虞姬点点头。

    美人蹙眉,张望卿心中一动。

    张望卿手指在琴弦上拨弄几下,压下笑意:“王后贵为西楚的王后,何来的忧愁呢?”

    虞姬站起来,红色衣袖从身侧垂落,衣角随着她的动作扯动。

    走了几步,她顿住步子,转过头:“张先生知道,妾志不在此。”

    清风过竹林,吹落几片叶,落在她发间。

    “妾本就是一剑客,靠双剑游走天下。而今困在方寸间,心绪难安。”虞姬背对着她,她看不到虞姬的表情。

    “大王和王后朝夕相伴,大王难道不知您的心吗?”张望卿拾起一旁的便面,掩住脸庞。

    虞姬摇摇头,又点点头,伸手,接住了一片即将掉落的竹叶:“我不想让大王知道。天下于大王来说,已经足够忧心,妾不过一人喜乐,无须再让大王烦扰。”

    “王后,我看您是,庸人自扰呐。”张望卿轻摇了几下便面,带起几根发丝翻飞,“假若大王有烦心事,您是希望大王跟您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