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夜啼(第2页)
“爆!”
轰!
被他抓住的那片核心阴影连同周围被污染的书页尘埃,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油脂,在他掌心轰然炸开!刺耳的哀嚎被爆炸声淹没。书店内狂乱的阴风骤然一滞,漫天书页失去力量支撑,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纸雪。
墙壁上抓挠的阴影瞬间淡化、消失。刺骨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闪烁的灯光也稳定下来,只留下满室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纸灰与血腥混合的怪味。
林墨站在原地,微微喘息。右手掌心一片焦黑,皮肉翻卷,鲜血混合着漆黑的粘稠物质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他右臂上的灰白骨环颜色似乎更深了一分,隐隐有细微的黑色纹路在骨环表面蠕动。
廖雨瘫软在地,脸上毫无血色,呆呆地看着林墨那只受伤的手。
短暂的死寂。
“它……走了吗?”廖雨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林墨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书店大门的方向。门外,枫林街的光线不知何时变得异常昏暗,如同提前进入了黄昏。稀少的行人消失了,整条街道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没走。”林墨的声音冰冷,甩了甩受伤的右手,焦黑的伤口在金紫色微芒的覆盖下缓慢愈合,“只是……换了个地方。”
他走到窗边,撩起百叶窗的一角。街道对面,那家白天就透着阴森的“福寿堂”丧葬用品店,此刻两扇黑漆木门无声地敞开了一条缝。门缝内,是深不见底的浓稠黑暗。隐约可见,一只青紫色的、肿胀的小手,正扒在门框内侧,指甲刮擦着老旧的木头。
更浓烈的怨气,如同冰冷的潮汐,正从那条门缝里源源不断地弥漫出来,浸染着整条枫林街。
“源头在那里?”廖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牙齿又开始打颤。
“不全是。”林墨放下百叶窗,隔绝了那令人不适的景象。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逐渐愈合的伤口,又瞥了一眼右臂上颜色更深的骨环。“这东西引来的……不止一个麻烦。哭声只是表象。”他转向廖雨,眼神锐利,“你刚才说,那平安符闪了光?”
廖雨用力点头,急忙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枚用陈旧暗黄色符纸折叠成的三角形护符,边缘已经磨损毛糙。此刻,符纸表面残留着几道极其黯淡、几乎要熄灭的白色裂痕。
“就是这个!”
林墨接过护符,指尖触碰到符纸的刹那,一股微弱的、与他自身同源却更加驳杂混乱的能量波动传来。符纸内部,似乎禁锢着一丝极其稀薄的……龙血气息?这怎么可能?
“你带着它,别离身。”林墨将护符塞回廖雨手中,语气不容置疑,“现在,告诉我,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尤其是……跟婴儿或者孕妇有关的东西?或者,去过什么地方?”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这东西会如此精准地缠上廖雨,又为何会对这蕴含他失败力量残渣的符纸起反应。
廖雨茫然地摇头:“没有啊……我最近除了学校就是打工,或者来书店……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昨天下午!我去给陈教授送资料!他……他夫人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我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夫人抱着孩子在客厅……孩子一直在哭,声音特别尖……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舒服,放下资料就走了……难道……”
林墨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陈教授?那个醉心于研究古代墓葬符号、办公室里总弥漫着奇异熏香味道的历史系教授?一条模糊的线索开始在他脑中串联。
就在这时——
叮铃铃!
书店柜台上的老式电话机,毫无预兆地炸响!铃声尖锐刺耳,在死寂的书店里回荡,如同索命的丧钟!
林墨和廖雨同时看向那台电话。
林墨走过去,看着来电显示——一片空白。他沉默了两秒,伸手,拿起了听筒。
听筒里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沙沙的电流杂音,像是信号极差的收音机。
几秒钟后,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婴儿哭声,从听筒深处飘了出来:
“呜……呜哇……找……找……妈妈……”
哭声之后,是一个女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啜泣声,夹杂着绝望的低语:
“救……救救……我的孩子……它在……吃他……”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的咀嚼吞咽声。
“咕噜……”
电话被挂断,忙音响起。
林墨缓缓放下听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向窗外福寿堂那扇敞开一线的黑门,那只青紫色的小手已经不见了。
“不是它。”林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打电话的,是另一个‘母亲’。”他转向面无血色的廖雨,“陈教授家的地址,你还记得吗?”
廖雨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要去?”
“源头在转移,在扩散。”林墨走到墙角的阴影处,那里放着他的旧背包。他拉开拉链,拿出几样东西:一把缠绕着褪色红绳的陈旧铜钱短剑,一叠空白的暗黄色符纸,一小瓶腥味刺鼻的暗红液体(他自己的血),以及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不规则青铜碎片——正是宿世镜的一块残片。
他将这些东西快速塞进外套口袋,动作利落。“你留在这里。锁好门,拉下所有窗帘。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异象,都不要开门,不要回应。拿着这个。”他将车钥匙抛给廖雨,“如果……如果我天亮前没回来,或者书店守不住了,开车走,别回头。”
“林墨!”廖雨攥着车钥匙,指尖冰凉,“太危险了!那东西……”
“待着。”林墨打断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里暂时安全。记住我的话,别开门,别回应。”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福寿堂,那敞开的门缝里,黑暗似乎更加浓郁了,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走到书店最深处,那排之前发出异响的书架前。他伸出手,指尖金紫色微芒闪烁,轻轻按在书架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雕花木纹上。
咔哒……嘎吱……
沉重的书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旋转,露出后面墙壁上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向下的狭窄入口。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铁锈味的冷风从入口内吹出。
“这……”廖雨惊呆了。
“书店的地下室。老店主留下的逃生通道,通向后巷。”林墨简单解释,一步踏入黑暗的入口,“守好书店。”
书架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最后的光线,也隔绝了廖雨担忧的目光。黑暗的地下通道里,只有林墨眼中那两点冰冷的金紫色微芒,如同潜伏的凶兽睁开了眼。
枫林街的黄昏提前降临,怨气的潮汐无声上涨。而更深的黑暗,正在陈教授家的方向汇聚。婴儿的夜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