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里 作品

82. 霁光篇·三十七

    萤风洞口避寒,突现焦躁。

    俞沅之忙起身查探,原是两只雪地松鼠一晃而过,她松了口气,背对霍琅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再度坐下时动作稍显迟缓。

    “那你的父亲……”

    如果越国公并非霍琅生父,他的阿公见到令牌又会下跪叩首,就代表……

    霍琅的目光落在俞沅之颈间伤痕上:“他不是我父亲,只是辜负我娘的罪人,是亲手屠我山寨满门的仇敌。”

    当年奉旨剿灭逆贼……

    二王爷!

    霍琅黑眸寒如冰潭,默认了她的猜想。

    俞沅之连连眨动长睫,局促不安,她原本心生担忧,纵使霍琅清白,无人知晓过往,但若恒国有风声走漏,诬陷他叛国通敌如何是好,可他既为二王亲子,即便被揭穿身份造假,也应当有一丝生机可寻。

    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霍琅轻点了下头。

    二王暗中追查多年,所以徐慕才会对霍琅格外憎恶,或许他无意获悉蛛丝马迹,将霍琅视作仇敌,存在较劲心思,却唯恐牵连王府前途,不得已隐瞒真相,一再针对,发泄私怨。

    先前团团谜案,豁然开朗。

    “沅沅。”一点一点,指腹相贴,他的手指缓缓插进她的指缝,紧紧扣住,“了解后,你还要我吗?”

    俞沅之擦干眼角泪痕,手腕搭在男子后颈,眸光莹亮如星子散落,极其认真道:“我不够贤德,不接受你与任何女子有肌肤之亲,一点都不可以,也无法忍受你心里有旁人,无法容许你纳妾,如果你对不住我,我会一刀杀了你,绝不留情,我如此跋扈善妒,你还娶我吗?”

    霍琅一贯冷峻的面容缓开一抹笑意,墨眸冰雾消融,薄唇轻扬:“若论善妒,我比你更甚,我也不贤德且不讲理,除老叟稚童,你与其他男子交谈甚欢,我都心生杀意,遑论肌肤之亲,这句话该由我问,以免夫人到时嫌弃欲休夫,六月飞雪,我哭诉无门。”

    俞沅之被他逗笑,眼眸弯弯,泪珠却不合宜地涌出。

    她扑进他怀里,环住他精瘦的腰,两颗炽热的心紧紧贴靠。

    霍琅拥着她,一字一字道:“生生世世,我只要你。”

    他抬手拖着她的后脑,滚烫气息压了下来。

    “沅沅,玉佩为鉴,我们白首之约。”

    俞沅之轻声应他,长睫微颤。

    -

    山间雪势渐弱。

    霍琅扶着洞口岩石向前躬身,要背她下山,俞沅之不允,被他一把揽过腰间扛起。

    一串脚印深浅不一,雪沙经风卷扬,将其覆盖大半。

    抵达村口枯树旁,萤风有所感应,直奔村落尽头。

    “放我下来!”

    她忍不住轻拍男子肩膀,霍琅浑身是伤,竟还胡乱逞强!

    他将俞沅之抱回曾经居住的小院。

    村中人都已搬离,土路荒凉静谧,但小院干净整洁,玄风在旁进食,萤风来抢,它也不恼。

    院中腊梅开了花,满目玉黄,冷香幽幽,沁人心脾。

    俞沅之小心翼翼触碰一朵花苞,指尖传来一丝凉意。

    霍琅从身后将她抱了个满怀,道:“你不曾长时间骑过马,腿骨内侧定然磨得伤痕累累。”

    她心虚,咳嗽一声敷衍道:“我没有。”

    霍琅埋头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幸好天冷,若在盛暑必然发炎溃烂,营中新兵许多都如你一般,撑到最后布料粘连,疼得嚎哭,你还想不想行走自如?”

    俞沅之脸色煞白,转身瞪圆双目:“这么严重?”

    男子的手背温柔蹭蹭她的脸颊。

    “我看看。”他道。

    如何处理,如何用药,如何换药,他大致熟悉。

    俞沅之蓦然红了耳根,咬唇未语。

    霍琅道:“刚刚你答应我了,想反悔?”

    她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指尖攥紧披风边角拉扯。

    既约定白首,已为夫妻之名。

    霍琅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喉结浅浅滑动:“自从上次你坠崖受苦,我就发现自己无法承受你的一丁点痛楚,你现在还不如直接拿把刀,豁开我身上的伤,来得比较痛快。”

    这几日大喜大悲,心痛掩盖了伤痛,俞沅之大腿内侧确如银针穿肉,刺痛入骨,她仰头望着男子许久,攥紧掌心,轻“嗯”了一声。

    霍琅的吻落在她的眼角,随即将她打横抱起,朝小屋走去。

    整间房在年初被重新加固,窗子明亮,床板、桌椅木柜纷纷换新。

    霍琅极其细心,一点一点为她清洁伤口,涂抹药散,有些磨痕较浅已然结痂,有些依旧血肉模糊。

    俞沅之疼得直躲,嚷着索性一辈子坐轮椅也罢!

    霍琅连哄带吓,折腾到深夜,总算将每一处伤口都处理妥当。

    她枕靠男子臂弯很快睡着,霍琅却彻夜未眠,每一声风吟,或轻或重,或急或缓,荡在心间。

    两日后,几匹骏马飞驰奔来,俞沅之初次见阿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无将士英勇之态。

    霍琅称他的伤势需休养几日,让阿严带人回京报信,俞沅之明白,他只是担忧她的腿伤不宜赶路,故而稍作停留。

    阿严不住地抽噎,但听到霍琅怀疑当时所中并非瘴气,而是特制迷烟时,他忽地拧眉站起,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