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京中贵女9(第2页)

    黛玉走后,张才良觉得有些疲累,便喝退了曹睢,独自一人骑马往皇城中去。

    看着皇城巍峨,他深知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张才良不是士大夫,也不是王公贵胄。他重视的是治世的正名,但他内心又忧思被世人认为匪寇,故而他久久不能接受自己登上权力巅峰,那样好似自己并非为了正道,而是为了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而义军之中,其实都是四面八方来的无业游民,光棍地痞还有作奸犯科逃案藏匿的也不少。一旦鸡犬升天,或许这些曾朝夕聚集同作同息的人也会成为那些自己曾憎恨的乡愚宵小之辈。人一旦有了权力,一个不善之举不妥之事出来,对寻常百姓而言,就不是小事。

    往后史书工笔如何评价,实在是叫他心有余悸。

    马车怎么来,便怎么去,只是这回程之路,却似比来时更觉颠簸。夕阳将落,蹄声疾急,一路追风逐月。

    左丘梅不顾颠簸,急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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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结果。

    黛玉将一只手枕于车窗,望着风中隐现的坊巷灯火,语声淡然:“商号医馆护卫之事,已有口头允诺;寻人之事,他亦表态相助;只要城门开启,我们可自由出入城门。至于余下……”她默了一瞬,“听天由命罢了。”

    左丘梅一听,便知他们所求皆已得到,他笑道:“这如何使得,若是闯王不喜姑娘所言,猜疑俞重,此行岂非送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黛玉回首看他一眼,唇角微挑,却不怒反笑:“你家那位旧同窗,莫非不知他主子多疑敏感、最重名声?我不过借他人心揣度,忙着以‘治世之道’替他劝主了,否则怎会放任我全身而退?。”

    她顿了顿,又道:“今日帐内言谈,你那旧同窗虽说的不多,却目光微动,手一直在腰间未出鞘的短刃上,可见他疑心比闯王还重。”

    左丘梅默然,随即点头:“姑娘说得不错。他是那种老是疑神疑鬼的人。”

    他顿了顿,终于缓声道出一段往事:“曹睢是家中老幺。幼年丧母,家贫如洗。祖父原是学究出身,一口气要将三个孙辈都教成人中龙凤,他是最小的那个,便吃了最多的苦。书念得极苦,衣食常乏,却自幼便要强。”

    “他曾言,不愿一辈子埋骨村中,只要一朝得势,哪怕做不得宰辅,也要做那能在青史留名之人。你可知他为何弃笔投军?”

    黛玉静静听着。

    “那年我断了右臂,御状之事作罢,他因为我作保而被罢官。次年村中暴疫,他兄长染疾,阖村自救,他定下防疫之策却被村民污是灾星,他怒而烧了家书文卷,弃举人之路,投了闯军做文案。”左丘梅叹息,“自那以后,他愈发不信人言,却又执着于‘正名’二字,尤看不得旁人得势。”

    “此是最难便是曹睢,只要曹睢首肯,我们便能见到闯王。若非他最重名声,我们散步的流言为何要铤而走险压义军一头?便比得他军粮施粥布告还早一步,他便会建议闯王召你入营,表面闯王为试探,实则是曹睢要压你一头。”

    黛玉听罢,低笑一声,眼波轻转,道:“他估计也没心思在我们身上了,现在闯王称制有望,他定是会牢牢盯着自己的主子,好叫自己也能称侯拜相,他日史书工笔。”

    左丘梅叹道:“姑娘此行虽平安,但也已动了局势之风。且不提义军往后如何,如今商贾渐开,京中原有的勋贵旧吏必有投奔闯王,今日相谈甚欢,明日恐会对姑娘不利。”

    “无妨。”黛玉神色不变,语气却添了几分冷意,“朝堂失统,京中未稳,我们仍照计划,趁早开枝散叶,终不被人一口吞去。”

    紫鹃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她插不上话,也不愿多问,便撩起车帘,往外瞧了瞧。

    车外夜风猎猎,天光渐失,寒气扑面,马蹄声在巷中急促回响,如催鼓如击心。

    忽地,紫鹃低声唤道:“姑娘,下雪了。”

    “入冬了……”黛玉一愣,她已错过了初雪,自然忍不住也往车外看去。

    她轻轻掀起另一侧车帘,望见雪花零星落下,一片片颤巍巍地洒落在车辙上,悄无声息。

    她看了片刻,忘了方才还在筹谋计算,神色渐缓,眸光轻柔,似有思念氤氲其中。

    “……不知在外头,会不会觉得冷。”

    那声音极轻,仿佛只说给自己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