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寿 作品

135. 我保你一命

    乌恒苍正要离开庚禹城回王庭请旨时,风灵均派人秘密拦住了他,说是根据天象来看,近日会有雨,雨天路滑也不好走,让他推迟几天。

    庚禹城的冬天与塞外不同,它的寒意像是一根根的针,渗着骨头缝里都冷,乌恒苍也就同意了。

    在古代,尤辜雪也算是见识过了这冷兵器的厉害,所以,武阳假扮使臣之行,若是不出意外,应当会有一场厮杀,而这场厮杀她就不参与了,去了也是给人添麻烦。

    眼下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四天,待武阳发射响箭,给出信号,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她领着谢渁在城郊处的茶楼里听曲,可是因为心思不在这上面,再加上她也听不懂曲,所以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时间缓缓地流逝,主仆二人从正午等到日落,最终在戌时三刻,西北方向的上空,炸开了响箭的声音。

    尤辜雪紧握的手才松开,低头看去,掌心已然被掐出了血痕,但不知是为何,却察觉不到疼痛感,这手掌像是麻木了一般,明明已经成了,可她总还觉得有些后怕。

    茶楼里人声鼎沸,谢渁一直注意着茶楼外的动静,响箭的声音尽管没有唱戏声大,可他还是听的十分清楚,当下便兴奋异常。

    “小姐,可以走了。”

    尤辜雪嗯了一声,起身在茶桌上丢下一锭银子,往外走去。

    “谢渁。”

    谢渁匆忙跟上,以为她有什么吩咐,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小姐,你有什么吩咐直接说,谢渁万死不辞。”

    自那跳崖一事后,谢渁对她是言听计从,她让他向东,这人绝不向西,尤辜雪知道谢渁心思单纯,没什么城府,他跟着自己倒也乐呵,但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诺敏公主的事情不论是生是死,尤家都不想在皇城待下去了,皇帝现在是对世家无差别的攻击,而现在为了培养太子的果断与狠辣,不惜拿尤家开刀,就为了给孩子上一课。

    灭人欲?

    呵,拜托,又不是修仙。

    “此事结束后,你便可以回白家军营了,自此之后,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谢渁的脚步一顿,万万没有想到尤辜雪要说的是这句话,他的脸色一变,快步走上前去看她的神情,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谢渁的心里一紧,莫名其妙的慌张了起来。

    “小姐,你不要我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尤辜雪扭头就是他那种被抛弃的眼神,谢渁的眼睛大,浓眉大眼的一股憨憨状,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感觉,像极了她先前在皇宫里救下来的富贵。

    那只串串狗。

    “什么叫我不要你了?”尤辜雪好笑的看着他,“你的身契我也没有啊,再说了……”

    “给。”话及一半,谢渁利落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尤辜雪的面前,“这是我的身契,我已经画押过了。”

    他本质上其实是个兵,一开始被派来保护一个姑娘家,确实也是不乐意的,可直到后来,他被一个姑娘家三番五次的救。

    午州那次,大雪漫天,他至今都记得,失血过多的他是被尤辜雪拖进了农家的羊圈里,让那些羊给予他温暖,才不至于让他丧命,等到了农户的救治,而她自己却落了崖,生死未卜。

    说实话,那段时日是谢渁觉得人生最灰暗的时刻,他从未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这么失败,明明他是拿钱办事的侍卫,却总是让他的主子为他受伤。

    这卖身契在那次尤辜雪坠崖后,他就已经备好了。

    这是他的小姐,也是他自己决定要追随的主子。

    谢渁突然间掏出卖身契的一刹那,让尤辜的鼻尖狠狠的酸了一把,对于古人而言,这无异于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别人,其实凭心而论,她对谢渁不过就是对待普通朋友那样而已,真不值得他这么掏心掏肺的。

    拿起他的卖身契,尤辜雪默默的折好后又重新塞进了他的衣襟里:“谢渁,不是我要赶你走,是尤家有变,你已经无法再跟着我了,你起初就是个兵,现在我放你自由,你可以自己选择,不论是保家卫国,还是回去孝敬父母,都可以,这样不好吗?”

    谢渁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他的唇线抿直,下一刻居然拔剑,寒光闪过,尤辜雪有些懵,脚步被寒光逼退了一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坚定,握住剑身,面不改色的划开,殷红的血液染在了剑峰,往下流淌,而他的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尤辜雪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谢渁手挽剑花,剑峰入地,他从怀里掏出身契,哗啦一声展开,强行拉过尤辜雪的手腕,在用自己的血染红她的指尖,摁在了身契上。

    “这就是我的选择。”谢渁将身契整齐的叠好,血红的指印沾上纸张,牢牢的塞进了尤辜雪的手心,“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谢尽欢甘愿如此。”

    他唤着她给他起的名字,眸光真挚,手心里的纸张混着他的血液,也烫的灼人,像是握着一条鲜活的命。

    她眼下还要去武阳那边看看情况,也不能和谢渁在这里耗着,却也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说不动他,便也就作罢。

    尤辜雪像是被打败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把身契收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帕子,尤辜雪低头替他包扎好手上的箭伤,这个蠢货,就算要她摁手印备红泥,也不需要划这么大的口子,找店家要一份红泥不就好了吗?

    拍拍他的肩膀,尤辜雪道:“走吧,武阳还等着呢。”

    至此,谢渁悬着的心才放下,握紧掌心的帕子,是云蚕丝所制,柔软且有韧性,方才还低落的神色,顷刻间就神采飞扬,快步的跟了上去。

    时间紧迫,她也很好奇,这次抓到的人,究竟是谁?

    主仆二人骑着马,不消片刻的功夫,就迎了上来,武阳正领着一队人马,车牢里锁着一个人,那人的样貌看起来不是很老,却也有四十多的样子,他们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然黑沉,月光透过树影,斑驳的洒在地上,车上,人影上。

    不知道是不是尤辜雪眼花了,他总觉得她出现的那一刹那,车牢里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可当她再度细看时,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