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第2页)
阿婆犹豫着伸出手,手背有道老疤。平阳侯家儿媳给她敷上药泥,用锦布轻轻包好:“过三天准好,到时候我教您用这草编驱蚊绳,比你们的艾草绳管用。”阿婆摸着锦布,软乎乎的,忽然把手里的鱼脂塞给她,嘴里“呜呜”地说着什么,眼里却笑开了花。
巳时的太阳晒得芍陂暖洋洋的,李氏女儿正教迁民插占城稻,腰间挂着算筹串成的“株距尺”。
走到王老实的田埂前,她眉头皱了皱:“大叔,这稻种得太密了。”她蹲下身,用算筹在泥里划格子,“得按‘经纬九宫’法插,每穴间距三指,跟织锦的‘方纹’一样,通风又省水。”
她拔出几株密的:“你看这苗,挤在一起长不高,就像织锦时线绕了团,出不了好花样。”
王老实依言重新插,稻秧在混着锦线的泥里站得笔直,他忽然笑了:“这稻子跟咱汉家的锦一样,讲究经纬呢!”李氏女儿也笑:“等秋收了,用新米酿的酒,得先敬咱的堤坝和织机。”
远处传来铜钲声,骆越带着越人抬着竹筐来了,筐里是水蕨和织网的麻线,绿油油的透着鲜。
黄月英迎上去,展开《芍陂扩灌图》,图上用彩线标着汉堤与越人旧渠的交点,红的是主渠,蓝的是支渠,像幅花锦。
“骆越首领你看,”黄月英指着图,“若把汉堤的‘龙骨架’接你们的‘竹笼坝’,能多灌两千亩地。”她用算筹量着,“这里的闸口,按算学得宽三尺六寸才够水流。”
骆越摸着胡须看了半晌,忽然指着闸口:“这闸口用越人‘竹篾编’法,会不会更省料?”他捡起根树枝,在泥里画竹篾的样子,“咱编鱼篓的法子,轻便还结实。”两人蹲在堤上,算筹和树枝划得泥地里全是道道,倒像幅新的织锦图。
未时的织坊里,阿月已能织出像样的水波纹了。她看着李氏女儿在锦缎上绣“芍陂全景图”,堤是褐的,水是蓝的,稻是绿的,越看越入迷。
“汉人的水神,也住锦织的宫殿吗?”阿月忽然问,声音怯生生的。越人传说里的水神住在水晶宫,她猜汉人的水神住处肯定更华丽。
李氏女儿手一顿,随即笑道:“我们的水神啊,就住在这堤坝里,住在每一寸‘锦芯土’里。你看这锦线,经纬交错,就是水神的脉络呢,护着咱的田,护着咱的家。”
阿月似懂非懂,手下的织梭却快了,她忽然把越人爱用的羽毛线混进去,蓝丝线间冒出几根白羽毛,像浪花里飞着水鸟。李氏女儿拍着手:“好看!这叫‘汉越锦’,比单纯的水波纹更神气!”
申时的快马闯进庐江郡治所,送来新铸的“江左堤印”。黄月英捧着印匣,赤金印钮上的锦缆纹在阳光下流转,印文“江左堤坊”四字,边框竟是织锦的回纹,看着就结实。
“这印用了越人献的‘斑铜’,”送印的小吏说,“太后说,能镇水。”骆越凑过来看,用手摸了摸印钮,忽然对着印匣拜了拜,引得众人都笑了。
黄月英把印按在田券上,朱红的印泥像朵花:“有了这印,咱的堤坝就更牢靠了!”阿月踮着脚看,忽然说:“我要织块印纹锦!”李氏女儿笑着点头:“好啊,织成了挂在你新屋的墙上。”
暮色漫过芍陂时,王老实挑着水芋回家,水芋的叶子上还沾着泥。路过织坊,见阿月正把一匹“水纹锦”送给黄月英,锦边用越人的羽毛绣着汉式云纹,倒像两家人手拉手站在一起。
他忽然想起临行前,长安的老邻居说“江南瘴疠,去不得”,再看看眼前——堤坝稳稳的,稻田青青的,汉女和越女凑在织机前说笑,连巢湖的浪都温柔了。王老实不由得哼起了家乡的夯歌,调子混着织机声、浪涛声,在桑影里飘得老远。
长乐宫的月光正好,陈阿娇对着镜子调颜料,阿月托人带回的越地矿物颜料摆在案上,红的像朱槿,紫的像桑椹。
侍女进来禀报:“太后,越人首领骆越求见。”
陈阿娇捋了捋鬓边的珍珠钗,钗头的红宝光映在颜料上:“让他等着,我得把这‘越霞锦’的配色算准了。”她用细笔蘸了点紫,“明日教迁民织,正好给阿月当聘礼——咱汉家姑娘有的,越家姑娘也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