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一语惊起千重浪,皇后死死地看着谢癸,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滚落,似乎想起身去制止什么,支吾了两声,又被谢癸的声音掩盖过去。
盛怀宁依旧坐在座位上,袖中的手攥紧了才从暗卫手中拿过来的匕首,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谢癸说出这一段话的时候带给她的冲击,还是超过了盛怀宁的预料。
脑中飞快地转着,盛怀宁知道此时自己处在被动的地位,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她看着谢癸得意的神色,还有眼尾处透露出的狠厉,抿唇没说话。
但谢癸并不在意她此时的样子,只见他往前走了两步,从龙椅上走下来。
“宁儿,伪装成盛相的女儿十多年,属实委屈你了。”
盛怀宁眼中带了几分冷意,没搭他的话。
谢癸便自顾自演的更起劲了。
“你知道的,朕和你父皇,虽然只认识了一天,但朕心中一直很敬重他,时至今日,每年也要去他的衣冠冢前面看上一看。
朕是真心把他当兄长,自然对他的遗孤,他留下的百姓,臣子都给最优渥的待遇。”
他似失望地叹了口气。
“可你呢?
你明明知道朕这么多年一直四处找着当时兄长的遗孤,却偷偷躲在盛家,装作盛家的女儿。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你留在盛家,安的却是……灭朕国家,杀朕臣子,愚朕百姓,把南明扰的一团祸水的心,要朕……如何容你?”
“皇上这话从何而来,为何我听不明白?”
盛怀宁眉梢处露出几分讥诮的笑,问道。
“事到如今,已经被揭穿了身份,却还如此嘴硬,我看,你这余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癸还没来得及说话,底下一个臣子就冷哼一声,迫不及待地站出来指责盛怀宁。
“你为扳倒魏谆,设下辙城一局,伪作出怪石天象,又和钦天监勾结,用虚假天象一事引满国百姓恐慌,闹得满城风雨,此为一罪。
你隐藏身份,欺君罔上,私养亲兵,打着刺杀君上的想法,谋害臣子,此为二罪。
你身负灾星之名,祸害南明,心存不臣之心,为非作歹,甚至狐媚储君,妄想拉拢太子殿下与你一同篡位谋反,此为三罪。
此三罪罪证属实,两日前钦天监已经伏法,画押承认你当时用万两黄金买通他把罪名扣在魏谆身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仁慈,可你是先朝祸害遗孤的事情确认无误,兴风作浪,必须伏诛。”
“伏诛?”
盛怀宁掀起眼皮看他。
大殿里静悄悄的,无论众臣心中掀起何等波澜,此时也都屏息凝神,看着盛怀宁。
她面色已经看不出几分惊慌,甚至眉梢带了些讥诮。
“如你所言,我若是先朝遗孤,一心篡位谋害君上,为何还要先设计杀死和他作对的魏谆?
我何不与魏谆联手,一起夺了谢家的江山,杀了皇上,还不用自己动手,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
明黄的灯盏照在桌上的酒盏里,微风残冷,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臣子。
“魏谆已经死了,皇上却在此时把已经过去月余的事情翻出来,还断言钦天监被我收买,已经结案贼人伏诛的事情,为何突然会被翻出来?可有人查?可有物证?
这些东西,总不能告诉我,是皇上突发奇想传了钦天监过来,钦天监跪在地上就认罪,说当时我收买了他吧?
前因后果,总要有个源头。
如若不然,只两三天不到的时间,比当时处置魏谆的时间还短,当时能出第一个‘冤案’,如今,我自然也有理由怀疑,这是第二个冤案。”
谢癸冷笑一声。
“源头就是朕在魏贼伏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一个月多,一直在暗里抽茧剥丝,着人细查,没想到顺藤摸瓜,查到了钦天监,钦天监前来认罪,竟然指正你,朕的好侄女,当时收买他,让他动手放出流言。”
盛怀宁不慌不忙地反驳。
“既然皇上在魏谆伏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端倪,为何不在那时候为魏谆翻案呢?”
她眼珠转了转,看着谢癸一步步掉入她的陷阱,目光掠过大殿里的沙漏,在心中算着时间。
再拖一会,她的暗卫就会过来了。
“世人皆知,在魏谆出事之前,这个宦臣得皇上信赖倚重十余年,从南明建国开始就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谓真是‘君臣情深’,既然十多年信赖,为何事情开始的时候,皇上察觉到了端倪,却不为他翻案呢?
是皇上并不如表面传闻的那般礼贤下士,待臣有道,还是说……”
盛怀宁笑了笑。
“还是说魏谆触及到了什么皇上的利益,皇上不得不杀人灭口,所以哪怕察觉到了不对劲,也装傻充愣,由着他死了?”
谢癸骤然瞳孔一缩,色厉内荏地道。
“盛怀宁,你大胆!”
“人人都知道魏谆死前,挟持我的时候,先是和皇上一起待在废殿里,那时魏谆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冤枉,皇上要处置他,为何要在那时候和一个乱贼见面?
而且他挟持我的时候,手臂上被人砍了一刀,那时候废殿里面只有皇上和他,皇上为什么要在那时候,气急败坏地刺他一刀呢?”
她一句句逼得谢癸额头上冒了冷汗,没想到不过一句话中的漏洞,竟然被她抓着再三辩驳。
“乱臣贼子,死了便死了,伤了便伤了,没什么可说的,你少转移话题!”
底下的臣子又开始大声嚷嚷。
“既然是乱臣贼子,那看来皇上也是承认他中饱私囊,和河盗勾结,蒙骗百姓,反叛敌国了?”
谢癸下意识道。
“自然承认,可一码归一码,这些是真的,你买通钦天监……”
“什么叫买通?既然魏谆蒙骗百姓,种种恶事都是真的,那他天怒人怨,使石像染血,百姓要处置他的民心也是真的,既然民心是真的,字字句句皇上听在耳边,天象不过反映百姓民心,如何能说是假的?”
盛怀宁淡淡一笑,又反问道。
“何况,你口口声声说我买通钦天监,物证呢?”
黄金她特意留了心眼,不是从盛家流出去的,自然查不到黄金物主是谁。
“虽然没有黄金作证,但钦天监亲口承认……”
“世人都知道钦天监是皇上的人,空口无凭,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他什么都拿不出来,我倒还要说,是钦天监自己污蔑我呢。”
盛怀宁从座椅上站起身,目光掠过殿外,在窗棂处瞧见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对她招手。
她敛了眉眼,心中有了数。
“至于什么灾星之名要在此时安在我身上就更空口无凭,皇上都觉得钦天监当时能被我买通了,如何又在这时候对钦天监的话确信无疑,这岂不是矛盾?”
“如此说来,你是承认当时买通钦天监了?”
谢癸抓住她的话,赶忙逼问。
“不承认。
我说了,万事都需要证据,空口无凭只能说是污蔑罢了。”
盛怀宁又道。
“更有话中说我私养亲兵,这就更可笑荒谬了。
当时建朝开始,皇上金口玉言,准许世家养三千暗卫为保家中安宁,盛家是遵循皇上的旨意养了三千暗卫,怎么能说是私养?
还是说……皇上已经不承认当时说过的话了?”
谢癸眯起眸子,龙袍中的手越发攥紧。
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说我狐媚储君,拉拢太子,这位大人可有证据?
是太子亲口告诉你了,还是你妄言猜测?”
盛怀宁看向谢癸轻笑一声。
“皇上,人尽皆知您是仁君慈父。”
她咬紧了这四个字,谢癸清楚在她眼中看到几分讽刺。
“仁君却任由臣女蒙冤,甚至跟着肆意污蔑,慈父却看着臣子往储君身上泼脏水,可真是……好一个仁君慈父。”
四个大字仿佛骤然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个巴掌,谢癸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他脸色涨红,看着盛怀宁的样子,心中的愤怒一时达到了顶峰。
“就算你没有这些罪名,你敢如此对朕说话,朕也能治你个死罪。”
死罪?
“是皇上本就没打算让我活罢了。”
盛怀宁冷声道。
“明明是你有罪,竟然敢巧言令色怪到朕身上。
诸位爱卿,事到如今,朕也不妨直言,昨日钦天监认罪之后,已经告诉朕了,我南明今年国运不盛,屡屡出事,都是因为盛怀宁这个余孽在兴风作浪,她心机深沉花言巧语,若要再任由她颠倒黑白,我南明江山危矣!
诸位爱卿都是朕的臣子,此女一心倾覆南明江山,若让她得手,凭她的心狠,只怕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谢癸眯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底下臣子顿时哗然。
这一场他们看了全局,孰是孰非没辩明白,但有了谢癸这句话,顿时就让他们心中生了恐慌。
若此女真是前朝之人,且不论她到底如何,真存心倾覆皇室的话,到时候他们就是“前朝”臣子,下场如何……自然不必再想。
何况如今一个弱女子在殿中,台上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皇上已经明言要杀了她,又有谁……会在这时候反驳君上呢?
底下臣子对视一眼,齐齐开口。
“臣愿遵从皇命,杀余孽平朝纲。”
呼声震天,谢癸满意地阴冷一笑。
“来人,给朕拿下!”
门外的侍卫们听见谢癸的吩咐,顿时从门外跑了进来,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
黑压压的人群都堆在屋子里,盛怀宁扫了一眼,看见暗卫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侧门。
她顿时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你还……”
那个方才开口的臣子再度嚷嚷。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面前骤然闪过一道身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盛怀宁运着轻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这个大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