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页)
谢离与她坐在临江楼的雅间里,闻言微一扬眉,朝她伸手将信拿了过来。
“他能想出这么个理由硬着头皮撇清自己,还真是不容易。”
城主说四年前自己带人过去的时候的确是神佛在此,装糊涂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后来变成了河盗。
他在城主府门前当着百姓们的面痛哭流涕,险些要以头抢地以手指天发誓了,一番痛哭之后,又自我揽责。
“虽然事情和我无关,但我上对不起皇命信任,下对不住百姓依赖,实在于心有愧,竟然让河盗冒充神佛在山中烧杀抢掠,害了不少百姓的命,我愿自己在府中静思己过,上奏皇上自己的失职失责,恳请皇上下旨处置我。”
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但辙城百姓尚且对“神佛”变成了河盗的事情愤怒无比,自然都不买账。
来往路上死了那么多人,老百姓的商物被抢,胆战心惊地过了这么几年,如今却告诉他们是城主府一时疏忽而纵容河盗无恶不作,导致了这么一副样子?
他们正是因为相信城主给出的承诺和结果,才这么几年都没人去山中探过情况,现在真相大白,竟然想用一句话轻飘飘揭过去?
那他们过往的人命和丢了的东西算什么?
那些死了家人的人们不远百里赶过来,一来就在城主府外痛哭哀嚎,怒骂城主和河盗,要城主府一定给出一个交代。
除了这些人之外,剩下的百姓们也在流言的煽动下纷纷到城主府门前喊话。
收“贡物”收成了人命的时候,难道城主府就没有一点发现吗?
竟然任由百姓的人命丢在山中,而这么四年以来,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城主府就从来没察觉吗?
承担着庇佑一方百姓的职责,却没有做到该做的事,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如今自然撇不过这么四年的荒诞。
加上死了家人的百姓的哭诉和“流言”的煽动,辙城人纷纷聚在城主府门前,要求清剿匪贼,甚至有大胆好事者从辙城出发,一路往上京来,说要状告“城主”玩忽职守,要撤了他的职摘了乌纱帽。
民愤流言如同被点燃的荒草一样,瞬间从辙城席卷到了上京。
沸沸扬扬地闹着,京中自然也得了消息。
“接下来,想必就是要派人清剿匪贼了。”
盛怀宁毫不意外这样的结果,一只手轻轻扣在桌案上,说道。
“韩将军人就在辙城,想必还是要派他去。”
“可是辙城城主是魏谆的人,韩将军带的人不够多,要清剿河盗,必定还得从京中调人过去吧?”
盛怀宁仰头问谢离。
“宁宁的意思是?”
“我想让秦副将去。”
秦副将?
谢离对这人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当时夏侯爷死后,城西的领兵权就落在了这个秦副将手中。
而谢离记得,这个人是盛之珩的手下。
“有我大哥的人去,我好歹也放心些。”
能让她的暗卫和秦副将接头,到时候引魏谆过去也更方便。
她要在幕后操控全局,想不留痕迹又想做到最好,必然得有人在辙城给她遮掩。
“这不是难事。”
谢离轻轻点头应下。
第二日早朝之上,谢癸果然提到了清剿河盗的事情。
韩将军带的人不够,自然要从京城调兵,谢癸往下扫了一眼,发觉如今手中似乎没有能调出去的人。
剿匪的确重要,可他手下的人如今都被他留在京中牵制魏谆,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如就派一个副将去,和韩将军汇头,再由韩将军带人去剿匪也好。”
台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谢癸眉心一动,显然觉得此计可用。
那派哪个副将去呢?
安副将是魏谆的人,甘副将又在朝中持中立态度,鹤副将是太子的手下,也不能派去……
谢癸扫了一眼,想起了一个人。
在西郊的秦副将。
一个他本来就想拉拢为己用的人。
如今把这么一个重任派下去,不仅能完全把他和魏谆分割开,而且这件事还能顺便看看他的能力。
若是做得好,那就提拔上来做主将,若是做的不好,总归也不算他的人。
他没什么损失。
想到这,谢癸当即道。
“此事就派秦副将去吧。”
朝堂上的圣旨下发,魏宫得了消息就坐不住了。
昨晚冒雪出去处理事情,今日一早起来魏谆就发现自己起了高热,昏昏沉沉地睡着没去早朝,刚一醒来就得知了这么一个“噩耗。”
“不行,咱家要……”
“干爹啊,您先别急。”
魏讷连忙扶住他。
“儿子已经派人往辙城打探消息和城主联系了。”
“派人去了?
你喊的谁?”
魏谆眼神迷蒙,高热让他脑子都烧的有些混沌,问一句话都有些吃力。
“安副将和另一位大人。”
魏讷低头说了。
“您别怪儿子自作主张就是,儿子知道您心急,也知道辙城事态紧急……”
“你做的很好。”
魏谆摇摇头。
“如今越是关键时候,您越是不能轻举妄动,只怕背后人就等着您去辙城,顺便算计您揭发这件事呢,城主府如今可不干净,您别沾上了。”
“好,让他们到了辙城探到消息之后尽快来回禀。”
魏讷低头应了。
辙城的事沸沸扬扬地闹腾着,京中动静不停,朝堂上下都拢着黑压压的气息和阵仗,有几分风雨欲来之前的躁动不安。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小年将至的热闹。
南明建朝的时候,是十多个藩国加上邬离剩下的百姓组在一起的,本身风俗习惯都不一样,后来皇帝登基,为了统一这些东西,就下令沿袭邬离一朝的风俗。
自小年这一日起,便开始真正准备新年的事。
帝王在这一日就去祭祖拜先,朝堂之上从小年开始休沐,一直休到年初三,各府各户都提早备下年货,准备团团圆圆地过年。
盛夫人喊的绣娘在前两天就来给盛怀宁量了尺寸,回去照着京中最流行的款式,用最贵的流云锦做了衣裳,又赶在小年前把这批衣裳送了过来。
“今日入宫不宜太过张扬,挑那件……”
“浅蓝色吧。”
盛怀宁一句话还没说完,旁边横过来一道肆意的声音,她擡头看过去,见谢离倚在院中的那棵树上,正支着下巴从上面看她。
盛怀宁一惊,复又想起来绣娘方才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只有茯芷和她,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样天天神出鬼没的,总有一日要被人发现。”
少年郎恣意散漫地着了一身蓝色长袍,踩着树枝从上面飞身下来,见了她登时笑起来。
这人眉眼如画,一身蓝色的长袍着在身上更衬得年轻俊郎,于沉稳之中多了一分少年人的意气,听得她说这句话,谢离顿时扬眉。
“怎么,我见不得人?”
这是见不见得了人的问题吗?
盛怀宁瞥他一眼。
堂堂太子出没在她家中来去自如,要是传扬出去,朝堂上下的腥风血雨能现在就把她掀了。
谢离不以为意地凑过来,笑眯眯地朝她道。
“那宁宁给我个名分不就行了。”
盛怀宁眉心一跳,身旁的茯芷早就极有眼色地低下头去。
“你少说些胡话。”
她轻斥了一声,喊退了茯芷。
谢离上前,与她一起顺着看摆在前面的一排衣裳,指着道。
“那件最好看。”
盛怀宁看过去,见得是一件天蓝色的流云锦。
颜色和谢离身上的很像,衣袖上针脚精密地绣了花样,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款式之一。
送过来的时候,盛怀宁也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件。
“不过宁宁穿什么都好看。”
谢离跟着又补充。
“这件就这件吧。”
“那宁宁现在穿给我看?”
“你别得寸进尺……”
她话没说完,谢离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拉着她的衣袖,微微软了声音看她。
“反正晚间也要穿着入宫的,嗯?”
她微微揉了揉眉心,又妥协道。
“那你先出去。”
“我留在屋内也不会偷看……”
谢离的话嘀咕到一半,被盛怀宁一个眼神拦住,老老实实地关门出去了。
一刻钟后,盛怀宁换好了衣裳。
谢离与她的眼光甚是相似,这件衣裳穿在身上的确漂亮,这颜色将她衬得容色昳丽,衣领处露出一截雪色的脖颈,肤如凝脂,头上的簪子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外面日光映下来,照在她身上,更如出水芙蓉一般。
谢离推开门,眼中微微闪过几分失神与惊艳。
“果然好看。”
他走上前,与盛怀宁一起,顺着铜镜看过去。
铜镜中映出女子的面容,她稍稍勾唇笑了一声,谢离伸手,为她将散开的头发微微拢住。
“我给宁宁挽发?”
谢离透过铜镜看她。
盛怀宁几不可见地点头。
谢离的手法比着上次更熟练,三两下挽了个简单又不失大方的发髻,为她把头上的簪子簪好,又顺着看了一眼铜镜。
情愫在心中滋生,漫过四肢五骸,他心念微微一动,低下头与盛怀宁的视线对上。
他不信神佛不求因果,最大的原因不过是觉得神佛立于高台,无悲无喜无怒无怨,如人世间的一些假人一样,他们共情不得爱恨嗔痴,不理解悲苦磨难,所以如何救得了众生?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有七情六欲,他站在滚滚红尘之中,皮肉血骨无一不在告诉他。
他对一个人有情,他爱这个人。
神佛渡不了没关系,他想要的,亲自去追,握在手中。
ps:谢太子:爱人第三步,画眉挽发要样样行,还要会夸老婆好看。
有一种在写婚后的感觉(bhi)
祝大家周末愉快~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