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晴园 作品

第257章 人间烟火(第2页)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掠过道紫影。紫袍仙尊踩着剑器落在田埂上,仙袍下摆扫过麦穗,带起串串金珠似的麦粒。他手里捏着块玉简,脸上惯常的严肃被风吹得淡了些:“云澈,魔界那边已在城西客栈安顿,只是……”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暗黑圣使正被一群老婆子围住。穿蓝布衫的婆婆们往他手里塞着刚烙好的麦饼,有个豁牙的老太太甚至踮脚要给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圣使僵在原地,黑袍上的魔纹却罕见地泛起柔和的光。

“看来无需担忧他们适应不来。”姬凝霜忍着笑走过来,发间别着朵不知何时被孩童插上的野菊,“方才收到传讯,都城知府已备下住处,但我觉得……”

她看向夕阳下的麦田,收割机正吐出最后一捆麦秸,晚霞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仙魔凡人的身影在田埂上交错,竟分不清谁的衣袂沾着星光,谁的裤脚带着泥点。

“不如就在这儿待到入夜?”云澈替她拂去发间的麦芒,“我想看看人间的戏台。”

白发长者这时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转着那面铜镜:“老朽刚卜了一卦,今晚月朗星稀,正适合听戏。”他往麦秸垛那边努了努嘴,萧珩正和几个农夫比赛捆麦秸,素日温润的公子哥此刻挽着袖子,额角的汗珠子滚进衣领,却笑得比谁都欢。

暮色渐浓时,戏台在打谷场上搭了起来。竹竿撑起的幕布上还沾着去年的年画,戏班师傅正调试胡琴,弦音刚起就引来看热闹的孩童围拢过来。云澈坐在老汉搬来的长凳上,手里捧着碗温热的麦茶,看姬凝霜教小姑娘们折麦秆蚂蚱,暗黑圣使则被几个老汉拉着猜拳,黑袍的下摆被他们踩了好几脚泥印,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

“当啷——”铜锣声突然炸响,戏文开演了。

演的是本地流传的《麦神记》,说的是古时候有神仙化身老农,教会人们耕种的故事。当戏台上的“麦神”撒下金色纸箔时,台下的孩子们疯了似的去抢,抢到的就往嘴里塞,甜丝丝的糖味混着麦香在夜色里弥漫。

云澈忽然感觉到手腕上的银环在发烫,光明圣匙的光芒与白日里吸收的麦芒微光交织,在他掌心映出小小的星图。那些曾被黑暗笼罩的星域此刻亮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遥远的地方点起了灯。

“在想什么?”姬凝霜的声音带着笑意,她刚被孩子塞了满兜的糖纸,“是不是觉得,比仙界的琼楼宴有趣些?”

“何止是有趣。”云澈望着戏台上跳动的烛火,又看看周围攒动的人影,“我以前总以为,守护宇宙要靠力量,要靠圣匙,要靠三界之心。”他轻轻摩挲着银环上新增的黑光纹路,“可现在才明白,那些在田埂上弯腰的农夫,追着仙光奔跑的孩子,才是最坚实的守护。”

暗黑圣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麦饼,嘴角沾着点芝麻:“魔界的小鬼们若见了这场面,定会吵着要来人间学做饼。”他难得没说嘲讽的话,只是望着戏台的眼神柔和了些,“或许,我们都错了。”

错把对立当必然,错把征服当使命,却忘了最强大的力量,原是像麦种落地那样,沉默地扎根,温柔地生长。

子时的梆子敲响时,戏散了。农夫们扛着农具往家走,孩子们趴在大人肩头打盹,嘴里还含着没化完的糖。云澈站在打谷场中央,看着飞船的光与戏台的残烛在麦垛上交织,忽然明白银环为何在此刻发烫——它在记下这片土地的温度,记下这些平凡生命里,比星辰更明亮的东西。

“该启程了。”白发长者收起铜镜,镜面里映着渐亮的东方,“但我们还会回来的。”

飞船再次升起时,云澈最后望了眼人间都城。秋收的麦田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是铺满了碎星,而那些散落的仙光仍在麦芒上跳动,与即将升起的朝阳遥遥相对。

他知道,这不是离别。当三界盟约的玉简在星图上烙下印记时,当魔界的向阳花朝着起源之星舒展花瓣时,当仙门的石碑刻下“初心”二字时,人间的麦浪早已悄悄漫过了仙魔的界限,在宇宙的褶皱里,种下了新的希望。

舱门缓缓合上,云澈把掌心的麦香收进袖中。他仿佛听见,有麦粒在黑暗的土壤里挣破种皮的声音,那是比任何战歌都更动人的,关于守护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