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深渊海床的递归珊瑚礁
北冰洋的冰盖如同破碎的灰色巨兽尸骸，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无声漂浮。深潜器“信天翁”号如同钢铁的种子，穿透厚重的冰层，沉入墨汁般浓稠的黑暗。舷窗外，探照灯光柱刺破亘古的幽暗，照亮了缓缓沉降的、如同雪片般的深海雪。艇身传来冰层挤压和深海压力的细微呻吟，混合着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构成这片死寂世界唯一的背景音。
诺拉坐在主控台前，眉心光点收敛如针尖，只余一点冰冷的暗银。她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穿透艇壳，扫描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瓦西里和科瓦廖夫紧盯着各自面前的屏幕，上面跳动着来自基地废墟阿尔乔姆远程传输的、最后一点残余的深渊冻结层裂痕监测数据——那代表毁灭的猩红裂痕影像，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其末端指向的浅层脆弱区坐标，正与他们的深潜坐标缓缓重合。
“深度：3872米。距离目标海床区域：垂直1200米，水平距离3.7公里。”瓦西里报出数据，声音在密闭舱室内显得有些沉闷，“水压读数正常，但……水体能量背景噪波异常活跃。不是生物或地质活动，更像是……某种低频空间谐振的余波。”
“深渊冻结层的裂痕……在‘呼吸’。”科瓦廖夫盯着屏幕上代表裂痕末端能量梯度的曲线，那曲线正以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幅度……脉动着！“每一次脉动，裂痕末端指向的浅层地质应力就累积一分。阿尔乔姆说，基地废墟的局部空间褶皱探测器捕捉到微弱的引力畸变……源头就在我们正下方！”
诺拉的目光扫过屏幕。裂痕的脉动频率……0.0017赫兹。与之前碎片灰黑组织引发相位偏移的频率……完全一致！污染源在呼唤？还是……深渊冻结层本身，正通过这条裂痕，将自身濒临崩溃的“心跳”传递到这片海床？
“减速。开启全频段被动声呐阵列。扫描模式：聚焦裂痕末端指向区域地质结构。”诺拉的命令简洁冰冷。
深潜器引擎推力减弱，庞大的艇身如同幽灵般悬停在墨色海水中。艇壳外壁，无数细小的声呐探头如同苏醒的复眼，向下方黑暗无声地张开。声波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入冰冷的海水与沉积了亿万年的淤泥。
嗡……
主屏幕上，声呐反馈的原始数据流如同心电图般开始波动。起初是杂乱无章的噪波，但随着滤波程序启动，噪波被层层剥离，一副令人窒息的景象逐渐在屏幕上构建出来——
目标海床区域……并非预想中的平坦淤泥平原！
声呐图谱清晰地勾勒出一片……巨大、扭曲、如同某种史前巨兽骸骨般狰狞矗立的……海底山脉！山脉的主体呈现出极其不规则的几何棱角，边缘锐利得如同刀劈斧凿，绝非自然地质构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这片诡异山脉的核心区域，声呐回波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空无”！仿佛那里存在一个吞噬所有声波的……黑洞！
“人造结构？！或者……某种巨型舰船的残骸？”瓦西里倒吸一口凉气。
“结构密度……远超已知任何合金！声波吸收率……异常！核心空洞区……声波完全消失！”科瓦廖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地质年代扫描……无法穿透核心区！外围岩层……检测到极高浓度的……硅酸钙异常结晶包裹体！和西伯利亚地表碎片冰壳里的……同源！”
硅酸钙包裹体！第七周期递归重置时极端高温熔融岩层瞬间极冻的产物！证据确凿！
“靠近核心空洞区。释放微型探测器。”诺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那点暗银光芒微微流转。
一枚橄榄球大小的银灰色探测器从深潜器腹部弹射而出，尾部推进器亮起幽蓝光芒，如同深海萤火虫，射向那片声呐黑洞的核心。
探测器传回的画面在屏幕上展开——
黑暗。绝对的黑暗。探照灯光束如同投入虚空，只能照亮探测器自身周围几米的范围。光束之外，是吞噬一切的墨色。没有淤泥，没有岩石，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仿佛连光线本身都被冻结的……绝对虚无感！
突然！探测器剧烈震动！传回画面疯狂抖动、扭曲！
“强磁场干扰！空间读数异常！”瓦西里惊呼！屏幕上，探测器周围的时空参数读数疯狂跳动！代表空间曲率的数值瞬间飙升到危险阈值！
嗡——！
探测器传回的最后画面，并非爆炸或解体。而是……一种诡异的“融化”！探测器坚固的合金外壳，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探照灯光束下……无声无息地……软化了、塌陷了、最终彻底……溶解在了那片绝对黑暗之中！连一点残骸都没留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物理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逻辑……抹除场？！”科瓦廖夫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和深渊冻结层外围的暗红湮灭区……性质类似！但强度……更高！”
诺拉眉心光点骤然亮起！一道无形的Λ感知力场瞬间穿透艇壳，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刺向那片吞噬探测器的绝对黑暗！
没有触感。没有能量反馈。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思维的……“拒绝”！那片黑暗区域，如同一个绝对光滑的、无法被任何信息穿透的……逻辑奇点！诺拉的感知力场撞上去，如同撞上宇宙的边界，瞬间被反弹、消散！
“无法探测核心。”诺拉收回感知，声音低沉了一分，“存在逻辑信息层面的绝对屏障。”
“怎么办？强攻？”瓦西里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心有余悸。
诺拉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探测器消失前最后几帧剧烈抖动的画面上。在画面边缘，探测器探照灯光束扫过的、那片绝对黑暗区域的边界……似乎……并非完全平滑？在光线被彻底吞噬前的瞬间，边界处似乎……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如同珊瑚虫般蠕动的……几何褶皱？
“阿尔乔姆，”诺拉的声音在通讯频道响起，“调取基地数据库所有关于‘递归方程逻辑奇点’、‘信息层面绝对屏障’的……非标准破解记录。包括……第七周期守护者可能留下的……任何非授权实验日志碎片。”
命令下达。基地废墟深处，阿尔乔姆庞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峦，再次唤醒数据库的余烬。这一次，搜索范围被扩大到那些尘封的、被标记为“禁忌”或“失败”的角落。
时间在深海的死寂中流逝。深潜器悬停在黑暗之上，如同漂浮在巨兽嘴边的小虫。裂痕监测屏上，代表深渊冻结层裂痕末端的猩红标记，每一次脉动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饥渴！
“找到了！”阿尔乔姆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嘶哑，“第七周期守护者日志碎片……编号：Λ-7-Alpha-9。记录者：代号‘先驱’。内容：关于利用‘递归基点相位共振’尝试穿透‘逻辑奇点’的……失败实验记录。”
光屏上，一段残缺的文字和混乱的数据流浮现：
【……尝试利用基点Λ场固有频率……叠加外部同频谐振……制造短暂相位窗口……】
【……奇点屏障出现……0.3秒的……信息渗透窗口……】
【……渗透成功……但……】
【……检测到……非对称逻辑污染……反向侵蚀基点核心……】
【……实验终止……记录封存……警告：绝对禁止……】
“相位共振……制造渗透窗口！”瓦西里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我们有陈岩！他体内的相位琥珀！污染源本身就在他体内维持着那个特定的相位场！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