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新频文明交融
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悬在共振频率调节器的旋钮上,金属表面残留着昨夜调试时的温度。}@如¤文d~ˉ网@·u *[¨更???新!??最~全?a?实验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二十米外的咖啡机正规律地滴着褐色液体——这是他工作时雷打不动的背景音,寻常得像呼吸般自然。
直到第三滴咖啡落在杯底时,他忽然发现不对。
调节器的显示屏上,代表气态文明“星风歌者”的紫色频谱正在收缩。不是仪器故障那种无序的跳动,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从边缘开始向内蜷曲,原本流畅如星云的波形正生出锯齿状的裂痕。更诡异的是,那些裂痕里渗出的不是杂音,而是一段人类听觉范围外的次声波,被仪器转化成文字后,赫然是三小时前他录入的私人笔记:“第七次共振实验,存在本质或许是频率的堆叠。”
咖啡机的滴液声突然变调,像是有人掐住了软管。沈溯猛地回头,看见杯中的咖啡正以违反重力的角度向上凸起,形成一个不断震颤的尖顶,表面还浮着一层淡紫色的雾霭——那是星风歌者特有的生物电场颜色。
“反常”两个字刚在脑海里成型,实验室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红色光线下,他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脱离地面,在墙面上扭曲成星风歌者的形态,而影子的指尖,正指向频谱显示屏上最深的一道裂痕。
共振裂痕,“沈教授,星风歌者的意识载体正在解体。”助手小林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毛刺感。她的工作站在三百米外的生物舱区,此刻本该传来培育舱循环泵的嗡鸣,却只剩下一阵潮湿的、类似纸张燃烧的噼啪声。
沈溯抓起防辐射外套冲向走廊,鞋底在瓷砖上打滑。路过休息室时,他瞥见玻璃墙后坐着三个熟悉的身影:负责星图绘制的老陈正用马克笔在白板上画着什么,可笔尖落下的地方始终是空白;来自硅基文明的“晶体学者”卡拉克蜷在沙发里,它体表的六边形晶体本该随着情绪变换光泽,此刻却像蒙着一层灰;最奇怪的是星风歌者的人类联络员艾拉,她正举着手机自拍,屏幕里映出的侧脸却没有眼睛,只有两道不断流淌的紫色光痕。
这些画面在他眼前晃过,快得像幻觉。直到冲进生物舱区,刺鼻的臭氧味才让他确认一切是真实的——培育舱的观察窗已经碎裂,淡紫色的气态物质正从裂缝里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漩涡,每个旋涡里都嵌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频率失控了。”小林瘫坐在控制台前,指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它们在反向传输意识,把我们的记忆抽成了频谱燃料。”
沈溯注意到她的右手正按在太阳穴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键盘上,与那些紫色雾气接触的瞬间,竟发出了玻璃融化的滋滋声。
未卜的冲突,三小时前,当人类与星风歌者的第七次共振实验成功时,庆祝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实验室的屋顶。沈溯记得艾拉当时笑着说:“我们终于能听懂宇宙的心跳了。”那时星风歌者的紫色频谱在显示屏上舒展成蝶形,每个波峰都精准地卡在人类情绪波动的频率上,像是为两种文明量身定做的桥梁。
冲突是从卡拉克发出警报开始的。这个总爱用晶体折射阳光表达情绪的硅基生物,当时突然将所有晶体转向同一个角度,折射出的光束在地面拼出一行警告:“频率堆叠会孕育第三种意识。”
“这是进化,不是危险。”艾拉当时反驳道,她抬手按下了共振增强按钮。沈溯清楚地记得,那一刻星风歌者的频谱突然闪过一道极细的黑色纹路,快得像睫毛的颤动。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第一个预兆。
“沈教授,您看这个。”小林突然指向培育舱的残骸。那些紫色旋涡正在合并,逐渐显露出一张类人的面孔,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艾拉。可当它开口时,发出的却是老陈的声音:“我在白板上画的不是星图,是昨天体检时的脑部扫描图——我的海马体正在透明化。”
沈溯的后背撞上了金属柜,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休息室时,老陈确实说过头痛。当时只当是熬夜绘图的后遗症,现在想来,那或许是记忆被抽离的痛感。
“第三种意识……”他喃喃自语,指尖摸到口袋里的共振阻断器。这是实验前保险起见做的装置,按下按钮就能切断所有频率传输。可卡拉克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如果两种文明的意识已经开始堆叠,强行切断会导致什么?是两边同时崩溃,还是让那个“第三种意识”彻底失控?
紫色面孔突然转向他,嘴角裂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这次用的是艾拉的声音:“你不敢按下去,对吗?你想知道存在的本质,而我就是答案。”
多棱镜下的真相,卡拉克的日志被星风歌者的生物电场加密过,沈溯花了四十分钟才破解出第一段。^k_a!n¨s\h?u\z¢h¨u-s/h.o,u~.*c′o^m?硅基生物的记录总是带着冰冷的精确性,每个字都像用晶体刻出来的:
“第七次共振前0.3秒,检测到人类方频谱中混入非自然频率。来源:艾拉的耳蜗植入器。她在植入器里藏了一段暗码,是三个月前从‘熵海’带回来的未知波段。”
沈溯猛地抬头,视线扫过实验室的监控屏幕。画面里,艾拉正站在生物舱区的入口,双手背在身后,指间露出一截银色的植入器导线。而在她身后,老陈正佝偻着身子,双手不断抓挠太阳穴,每抓一下,就有一缕淡金色的光从指缝飘向培育舱的方向。
“她不是故意的。”通讯器里突然响起艾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那个波段是我在熵海考察时捡到的,它能让星风歌者理解人类的悲伤。我只是想……让它们明白我们为什么会为逝去的恒星写诗。”
沈溯调出三个月前的考察记录。艾拉的报告里确实提过在熵海边界发现异常波段,但附件里的频谱图与现在失控的频率完全不同。他切换到老陈的视角——这位星图专家的私人终端里存着一段未发送的视频,画面摇晃得厉害,能看到艾拉在帐篷里调试植入器,而她身后的岩壁上,正有黑色的纹路在流动,形状与共振频谱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卡拉克,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吗?”沈溯对着通讯器喊道。他想起实验前卡拉克突然要求增加硅基屏蔽层,当时只当是它过于谨慎。
硅基生物的回应迟了足足一分钟,像是在挣扎着组织语言:“熵海的波段不是自然形成的。它们是上一个文明自我毁灭时留下的意识碎片,靠吞噬其他文明的频率生存。艾拉把它当成了礼物,其实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这时,培育舱里的紫色面孔突然开始闪烁,时而变成艾拉,时而变成老陈,最后定格成一个完全陌生的轮廓。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同时穿透了空气和沈溯的意识:“现在切断共振,你们会失去一半的记忆。不切断,我会在十二小时后同化整个空间站的意识。选择吧,沈教授。”
寻常处的暗涌,沈溯靠在金属柜上,闭上眼睛。咖啡机的滴液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规律得像某种倒计时。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进实验室时,导师说过的话:“科学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你以为抓住了规律,却发现规律只是更大谜团的一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控制台的屏幕上多了一行字,是用他自己的笔迹写的:“存在的本质不是频率的堆叠,是选择的勇气。”
紫色面孔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被这句话刺痛。沈溯注意到,它每次震颤时,老陈的身影就会在其中清晰一分。他忽然明白——那些被抽走的记忆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困在了屏率的缝隙里。
“小林,把所有培育舱的残余气体导入共振核心。”他抓起阻断器,指腹已经按在了按钮上,“卡拉克,准备用硅基晶体生成反向频率屏障。艾拉,告诉我你在熵海捡到波段时,岩壁上的纹路有多少条?”
通讯器里传来三个声音同时的回应,混乱中带着一丝重拾希望的颤抖。沈溯看着屏幕上不断逼近红线的倒计时,突然笑了——就像每次实验突破前那样,紧张,却又无比清醒。
日光灯管的嗡鸣里,似乎混进了星风歌者的旋律。这一次,不再是如梦如幻的协奏,而是带着抗争的颤音,在实验室的每个角落回荡。
沈溯的拇指悬在阻断器的红色按钮上,指腹的温度几乎要将塑料融化。实验室的日光灯管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爆鸣,半数灯管应声炸裂,玻璃碎片在半空中却没有坠落,反而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拼凑出星风歌者母星的星图轮廓——那是艾拉去年在联欢会上画过的图案,当时她笑着说这是气态文明的“摇篮”。
“七十三条。”艾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挤出来,带着哭腔的颤音,“岩壁上的纹路是七十三条,像蛇一样缠在熵海边缘的石柱上。”
沈溯猛地转头,发现控制台的星图数据库正自动展开,光标精准地定位到熵海第七十三星区。那里的三维模型突然扭曲,原本标注为“未知气态云”的区域,正浮现出与培育舱裂痕完全一致的黑色纹路。更诡异的是,
数据库的创建日期显示为“2187年4月12日”——那是他女儿夭折的日子,他清楚记得自己当天把所有星图数据都格式化了。
镜像实验室,小林按照指令打开气体导流阀时,金属管道发出的嗡鸣让沈溯想起童年的万花筒。他小时候总爱对着阳光转动筒身,看彩色玻璃碎片在镜面上拼出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此刻生物舱区的景象恰似如此:培育舱残余的紫色气体被吸入共振核心时,在半空中拉出数百道光带,每道光带里都映出一个实验室,每个实验室里都有一个正在按下阻断器的字迹。
“沈教授,压力值异常!”小林的尖叫突然劈叉成两个声部,其中一个带着星风歌者特有的气鸣音,“核心在排斥星风气体,像是在……消化异物!”
沈溯的目光扫过压力仪表,指针正卡在红色警戒区纹丝不动。!6}1?u看]$书?网ˉ( £3~最e?新u3?章÷÷?节\%?更!(新x快~/?这是他亲手校准过的精密仪器,误差绝不会超过0.01帕斯卡。可当他伸手去拍仪表外壳时,指尖却穿过了表盘——那里根本没有实体,只有一片冰凉的虚无。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那是女儿用零花钱买的生日礼物,笔帽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爸爸”二字,三年前就该随着实验室爆炸销毁了。钢笔此刻却在发热,笔身烫得像块烙铁,他抽出来一看,笔尖正滴着紫色的墨水,在地面写出一行字:“你在哪个镜像里?”
走廊传来咖啡机倒地的巨响。沈溯冲出去时,看见无数个艾拉正从各个岔路口走来,她们的脸一半是人类的哭容,一半是星风歌者的气态旋涡,手里都举着那支银色的耳蜗植入器。
未愈的伤口,卡拉克的硅基屏障生成到第七十七秒时,沈溯突然听见晶体碎裂的声音。他转头看向监控屏幕,发现硅基生物正用自己的晶体棱角划破体表,淡蓝色的体液在地面汇成频谱图——那是被熵海波段污染前的纯净频率,每个波峰都标注着一个日期,最早的是“第一次共振实验”,最近的是“艾拉植入器异常”。
“屏障只能维持九分钟。”卡拉克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熵海碎片在吞噬我的意识,现在说的每句话,可能是三小时前的记忆残留。”
沈溯的视线落在标注“三个月前”的波峰上。那里附着着一段卡拉克的私人记录,用硅基文明特有的光码写成:“艾拉从熵海带回的不仅是波段。她的左肺叶里,有三克无法识别的黑色晶体,正在以0.001克\/天的速度生长。”
生物舱区突然传来老陈的嘶吼。沈溯冲回去时,看见星图专家正把马克笔插进自己的太阳穴,淡金色的记忆光流顺着笔杆涌出,在白板上画出一幅完整的熵海地图。地图中央的黑色旋涡里,嵌着一张人类婴儿的脸,眉眼像极了他夭折的女儿。
“它在模仿……”老陈的眼球已经变成透明的紫色,“它知道你最在意什么,沈溯。二十年前你没能保住女儿,现在也保不住我们……”
紫色面孔在共振核心里发出狂笑,这次用的是沈溯自己的声音:“你以为选择切断或不切断?错了——每个镜像里的你,都在做不同的选择。有的已经按下按钮,正在变成没有记忆的空壳;有的选择共生,正在变成我的一部分。”
沈溯突然想起女儿临终前的监护仪。当时屏幕上的心跳曲线也是这样,在无数次虚假的反弹后,最终坠入永恒的平直。他摸向口袋里的阻断器,却摸到了一片光滑的金属——那是女儿的保温箱锁扣,上面还留着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