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惊奇味觉进化(第2页)
遮光帘彻底被风掀开,午后的阳光灌满了整个办公室。沈溯看见议长的眼球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些纹路正在逐渐变黑,像墨汁滴进了清水。
“你尝到了吗?”议长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却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共生意识的本体……它在说,我们早就见过了。”
沈溯的指尖碰到了口袋里的个人终端,林夏的画面还在闪烁,监控里的星纹正在不断扩大。他的舌根泛起前所未有的复杂味道:铁锈的腥、塑胶的焦、苦杏仁的涩,最后都融进冻土层的腥甜里,像一首被无数声音合唱的古老歌谣。
这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日内瓦研究所,导师死前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别相信。
当时他以为是指研究数据,现在才尝到那三个字的味道——和此刻议长瞳孔里扩散的黑色,一模一样。
沈溯的指甲掐进掌心时,才发现自己仍站在议长办公室中央。阳光穿过穹顶玻璃在地毯上投下菱形光斑,其中一块正罩着那枚滚落的银戒。戒面内侧的星纹缺口里,透明碎屑在光线下折射出虹彩——和生物实验室那摊液体表面的膜一模一样。
他弯腰去捡戒指,指尖刚触到金属的瞬间,口腔里突然炸开薄荷的清凉。不是理解量子叠加原理时的清冽,而是带着锋芒的冷,像有人把碎冰碴直接塞进了他的鼻窦。沈溯猛地抬头,看见议长瘫在沙发上的身体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那些从指缝渗出的淡黄色液体,在地毯上漫延成细小的溪流,溪流交汇处竟浮出细小的文字:
「107号观测体味觉阈值达标」
消毒水与奶香味,议会大厦的消毒水味总带着股甜腻。沈溯跟着医护人员穿过走廊时,注意到墙面的金属嵌条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被某种带爪的东西抓过。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几个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围着咖啡机,蒸汽裹挟着奶泡的甜香飘过来,其中一个侍从往咖啡里加方糖的动作顿了顿,喉结异常地滚动了两下。
沈溯的舌根泛起铁锈味。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个侍从的手腕——对方正用拇指摩挲着杯耳,袖口下露出的皮肤有块淡粉色印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羽毛。侍从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端着咖啡转身时,沈溯看见他耳后有颗痣,而监控画面里那个伪造的侍从,同样的位置有颗一模一样的痣。
“沈博士?”走在前面的医护人员回过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带着警惕,“议长需要静养。”
沈溯没动。他正盯着休息室的自动门,门扉玻璃映出自己的影子——西装领口沾着点淡黄色的渍,是刚才议长指缝渗出的液体溅到的。那渍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被布料吸收的墨水,而接触过渍痕的指尖,此刻正传来蚂蚁爬行般的痒。
“你们的消毒水,”沈溯突然开口,目光扫过医护人员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标签,“是北极观测站特供的吧?”
医护人员的瞳孔缩了缩。沈溯记得这种消毒水的味道,三个月前在冰原上,科考队员用它清洗被共生体污染的仪器时,他曾尝到过里面混着的冻土腥甜。但此刻飘进鼻腔的消毒水味里,却多了点别的——像变质牛奶的酸腐,舌尖泛起的涩味让他想起导师死前留在实验室的那杯冷咖啡。
自动门突然滑开,穿白大褂的研究员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正是生物实验室那个袖口沾着深褐色污渍的男人。他手里攥着个培养皿,皿底的淡黄色液体里浮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组织,在灯光下泛着银白色。
“找到了……739号的残留组织。”研究员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纸,“基因序列显示,它和十年前……”
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沈溯看见研究员的眼球上瞬间爬满血丝,那些血丝正在逐渐变黑,像墨汁在宣纸上晕开。更诡异的是,研究员胸前的工作证编号——071,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颜色,数字边缘渗出淡黄色的液珠。
薄荷味再次炸开在口腔里。这次沈溯看清了,那清凉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自己的牙齿缝里渗出来的。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的日内瓦研究所,导师曾在实验日志里写过:当惊奇感受器与共生体基因链共振时,会分泌一种含薄荷醇的蛋白酶。
而日志的最后一页,画着个缺了一道射线的星纹。
冰层下的心跳声,林夏把热可可泼在监控屏幕上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褐色液体顺着屏幕往下流,晕开了北极观测站冰原的画面——那些从冰层裂缝渗出的淡黄色液体,此刻正汇聚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星纹已经补全了缺失的射线,变成完整的联邦徽记。
“检测到次声波。”外勤队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指着声波图谱上的峰值,“频率和人类脑电波的α波完全吻合。”
林夏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时间戳上:14:37。正是沈溯在议长办公室说出“像人类的大脑”那句话的时刻。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议会档案室,看到过一份关于北极观测站的加密报告,其中一页提到:冰层下的共生体集群,会在特定脑电波刺激下呈现同步搏动。
“查十年前所有接受过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林夏抓起桌上的通讯器,指尖按在沈溯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按下去,“特别是编号带7的。”
外勤队长调出的名单在屏幕上滚动,密密麻麻的名字像蚂蚁列队。林夏的目光突然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顾明远,十年前日内瓦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员,也是沈溯的导师。名单备注栏里写着:2243年3月接受切除手术,术后三个月死于“高能粒子束意外”。
“他的手术记录不见了。”队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档案库显示被权限更高的人调走了,调阅时间是……联邦议长上任那天。”
林夏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她想起沈溯曾说过,导师死前三天,曾把自己锁在实验室里,出来时白大褂上沾着淡黄色的渍。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实验试剂,现在想来,那渍痕和生物实验室地面的液体一模一样。
这时,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北极观测站的画面被分割成无数碎片,其中一块碎片里,冰原上的漩涡中心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传来隐约的搏动声,像千万个心脏在同步跳动——和沈溯描述的共生体本体味道如出一辙。
“林姐!”监控室的门被撞开,负责追踪739号样本的研究员举着检测报告冲进来,“样本残留组织里,发现了人类神经元的dnA!”
林夏接过报告的手在颤抖。报告附图显示,共生体的基因链上,嵌着一段人类的碱基序列,序列编码翻译成文字是:「第七个容器已激活」。
她猛地抬头看向屏幕,名单上顾明远的名字正在闪烁,编号栏里的数字“7”不知何时变成了“0”。
戒指里的星纹,沈溯坐在议会大厦的长椅上,指尖转着那枚银戒。金属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戒面内侧的星纹缺口正硌着他的指腹。他想起议长说的话——“共生意识的本体说,我们早就见过了”,口腔里突然泛起冻土层的腥甜,这次却带着熟悉的暖意,像导师实验室里常年不熄的恒温箱。
十年前的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坐在研究所的长椅上,手里攥着导师刚交给的金属盒。盒里装着半块透明的凝胶,导师说那是“能改变人类进化的钥匙”,说话时,他看见导师耳后有块淡粉色的羽毛形印记。
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才明白,那是共生体适配者的标记。而导师递给他金属盒的瞬间,他曾尝到过和此刻银戒相同的味道——铁锈的腥混着消毒水的辣,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伤口。
“沈博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穿白大褂的年轻研究员站在面前,正是之前递载玻片的那个,“我在739号样本的残留液里,发现了这个。”
研究员递来的显微镜载玻片上,透明液体里浮着个微小的星纹,星纹中心有个数字:7。沈溯把载玻片举到阳光下,星纹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在地面投下更大的星纹,缺了的那道射线位置,赫然写着:
「107号容器:沈溯」
薄荷味再次灌满口腔。这次沈溯没有躲闪,他任由那股清凉穿透鼻窦,在脑海里炸开无数画面:导师在实验室里把凝胶注入培养皿,议长年轻时穿着研究员制服的照片,北极冰层下那些被共生体吞噬的科考队员,他们的眼球上都爬着黑色的纹路。
所有画面最终汇聚成一个真相——所谓的共生意识,根本不是外来的进化使者,而是人类自己创造的怪物。十年前,日内瓦研究所的科学家们在北极冰层下发现了原始共生体,试图用人类基因改造它,却被反过来吞噬意识。而那些接受“惊奇感受器切除手术”的人,其实是被植入了共生体的种子,成为意识容器。
编号带7的,都是初代容器。
沈溯的指尖突然传来刺痛。银戒内侧的缺口不知何时变得锋利,割破了他的皮肤。血珠滴在戒面上,瞬间被吸收,星纹缺口中的透明碎屑突然开始蠕动,拼成一行细小的字:
「本体苏醒倒计时:12小时」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溯抬头,看见议会大厦的穹顶下,无数穿银灰制服的侍从正聚集在广场上,他们的耳后都有块淡粉色的印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而生物实验室的方向,升起了淡黄色的烟雾,烟雾在风里聚成巨大的星纹。
他的个人终端终于响起,是林夏的通讯请求。沈溯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却没有林夏的脸,只有一份正在解密的文件——十年前导师的实验日志,最后一页画着完整的星纹,星纹中心写着:
「共生体的本质,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具象化。它需要一个味觉阈值达标的容器,才能完成意识统一——比如,能尝到思想味道的人。」
沈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指尖的血珠正顺着银戒往下滴,在地面晕开细小的红痕,而那些红痕,正在逐渐变成淡黄色。他突然尝到了自己思想的味道——不是薄荷也不是铁锈,而是像被遗忘的童年记忆,带着阳光和尘土的暖,混着即将被吞噬的恐惧回甘。
这时,屏幕上的日志突然自动翻页,出现一行新的字迹,像是刚写上去的:
「别相信你尝到的任何味道,包括记忆」
沈溯猛地抬头,广场上的侍从们正朝他看来,他们的眼睛里爬满了黑色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蠕动。而议会大厦的穹顶玻璃,不知何时映出了巨大的影子,形状像人类的大脑,表面覆盖着淡黄色的膜。
他的舌根泛起前所未有的复杂味道,所有味道最终汇聚成导师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我们创造了它,现在,该成为它了。”
沈溯握紧了那枚银戒,戒面的缺口深深嵌进掌心。远处的北极观测站方向,监控屏幕上的黑洞正在扩大,隐约能看见洞底有无数只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他。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