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惊奇脱敏疗法(第2页)
寻常的市井气息漫进来时,沈溯突然发现自己能看清鱼鳞片上的每一道纹路。那些分形结构在视网膜上缓缓展开,像无数个微型宇宙在旋转——这是“惊奇盲视症”患者绝不可能拥有的视觉精度。
他摸向锁骨处,芯片的位置只剩片平滑的皮肤,像从未有过植入体。但当指尖划过那里时,车厢壁上的划痕突然亮起荧光,组成行扭曲的文字:“7月18日,共生体融合率73%”。
“醒了?”驾驶座传来小陈的声音,她转过头时,白大褂换成了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粉色发绳。后颈的芯片印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的疤痕,缝合线像条细小的蜈蚣。
“林默的电击枪没打中我。”沈溯的声音干涩,他记得意识消散前,苏晓化作的光粒子像层茧,将他裹在中间。
小陈没接话,只是递过来瓶水。塑料瓶身上印着本地水厂的标志,画着朵简化的曼陀罗花,花瓣数量正好是17片。“苏博士让我把这个给你。”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银色金属盒,打开的瞬间,片雪花在盒中缓缓旋转——不是全息投影,是片真正的雪花,在常温下保持着完美的六边形结构。
雪花中心嵌着枚微型芯片,和沈溯锁骨里曾经的那枚一模一样。当他的指尖触到雪花时,芯片突然发烫,段清晰的记忆撞进脑海:
苏晓站在黑洞观测站的主控室里,背后的屏幕上,人类基因片段正顺着喷流的轨迹逆流而上。“宇宙在通过这些碎片传递信息,”她转过身,白大褂上沾着暗红色的血,“它们不是病毒,是邀请函。”
记忆中断的瞬间,货车突然急刹车。小陈猛地拽住沈溯的胳膊,指向窗外——刚才讨价还价的主妇正站在路中央,手里的鱼不知何时变成了把脉冲枪,网袋里的鳞片在阳光下泛出金属光泽。
“他们找到我们了。”小陈的声音发颤,却迅速从座位下摸出把激光匕首,“苏博士说,如果你能看懂雪花里的坐标,就往东边的废弃天文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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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盯着那朵金属盒里的雪花。结晶边缘的分形纹路正在重组,变成组经纬度坐标。他突然想起林默手腕上的曼陀罗纹身,花瓣的弧度和这坐标的数值竟能完美对应。
货车猛地向后倒驶时,沈溯看见后视镜里,穿蓝色工装裤的主妇身后,又出现了三个“路人”——他们的走路姿势完全一致,左手都揣在口袋里,露出的右手手腕上,隐约有曼陀罗的轮廓。
(一)寻常场景里的反常线索
废弃天文台的旋转穹顶积着厚厚的灰。沈溯推开生锈的铁门时,扬起的尘埃在光束里翻滚,像无数细小的星尘。这里显然很久没人来过,墙角的蜘蛛网粘满了枯叶,却在最中央织出个完美的六边形——和那片雪花的形状分毫不差。
“苏博士第一次见你,就在这里。”小陈用匕首划开墙角的苔藓,露出块嵌在石头里的金属板,上面刻着串日期:“星历37年7月17日,首次观测到人类基因片段与黑洞喷流共振”。
沈溯的指尖刚触到金属板,穹顶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巨大的玻璃罩缓缓打开,露出布满划痕的天文望远镜,镜筒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是苏晓的笔迹:“当你能在星图里看见自己的基因序列,就说明融合开始了”。
望远镜的目镜蒙着层灰。沈溯擦干净时,小陈突然指向他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淡蓝色的纹路,像条微型的黑洞喷流,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这是共生体融合的正常反应。”小陈的声音有些发飘,她突然捂住嘴,咳了两声,手帕上沾着淡金色的血。“但苏博士说,融合率超过80%时,你会开始听见‘杂音’。”
沈溯把眼睛凑到目镜上。本应出现的猎户座星云,此刻却变成了条旋转的dnA链。链上的碱基对正在重组,拼出段他无比熟悉的文字——是他三年前发表的黑洞观测论文,只是每个句号都被替换成了曼陀罗花的图案。
最末段的空白处,有行新写的字,墨迹未干:“他们不是在追捕你,是在保护你”。
“谁写的?”沈溯猛地回头,却发现小陈不见了。帆布包掉在地上,里面的医学期刊散了一地,其中本的扉页上,贴着张沈溯和苏晓的合影——背景是天文台的穹顶,两人穿着同款防护服,胸前的研究所标志清晰可见。但照片里的沈溯,左眼瞳孔是纯黑色的,像林默变异后的眼睛。
(二)冲突后的未知深渊
沈溯在天文台待了三天。
每天清晨,都会有辆旧货车停在山下,车厢里装着新鲜的食物和水,驾驶座上永远空无一人。他学会了在星图里辨认自己的基因序列,看着手背的纹路蔓延到小臂,融合率在穹顶的荧光数字里缓慢增长:75%,77%,79%。
第三天傍晚,暴雨倾盆而下。沈溯正用望远镜观测时,目镜里的dnA链突然炸开,重组出林默的脸。半张金属半张人脸的模样在雨幕里扭曲,电子合成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第37号宿主,你的共生体正在吞噬你的意识”。
“苏晓不是吞噬,是融合。”沈溯握紧激光匕首,他看见镜筒反射的影像里,自己的左眼正在变黑。
“融合?”林默的金属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你以为三年前在黑洞观测站,是基因片段感染了你?恰恰相反,是你主动接纳了它们。苏晓不过是寄生在你意识里的寄生虫。”
暴雨突然停了。沈溯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的瞬间,看见小陈站在穹顶下,浑身湿透,手里举着把脉冲枪。“他在撒谎。”她的声音在发抖,枪口却对准了沈溯的胸口,“苏博士说,当有人告诉你‘共生体是寄生虫’时,必须立刻销毁宿主。”
沈溯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腕上。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曼陀罗纹身,和林默的一模一样。“你也是他们的人。”
“我是在保护你。”小陈的眼泪混着雨水滑落,“苏晓的意识正在取代你,昨天夜里,你对着星空说了三个小时的外星语,你不记得了吗?”
沈溯猛地愣住。他确实不记得昨夜发生过什么,只记得醒来时,望远镜的便签上多了行陌生的笔迹:“融合率80%,杂音开始具象化”。
林默的笑声从望远镜里传来:“她不敢告诉你真相。你所谓的‘惊奇感’,其实是共生体在改写你的认知系统。当融合率达到100%,沈溯就会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是个披着人类外壳的宇宙意识。”
“闭嘴!”小陈扣动扳机的瞬间,沈溯看见她手帕上的金色血迹里,浮着细小的光粒子——和苏晓化作的光粒子一模一样。
脉冲枪的蓝光擦着耳边飞过,击中身后的金属板。火花四溅中,刻着日期的那块石头突然裂开,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盘老式数据芯片,标签上写着:“星历37年7月17日,沈溯的自愿融合协议”。
(三)多重视角下的真相碎片
沈溯在天文台的暗格里找到台旧数据终端。插入芯片的瞬间,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跳出三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三个日期:7月15日,7月16日,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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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视频的拍摄者是苏晓。
画面摇晃得厉害,背景是黑洞观测站的主控室,警报声刺耳。她举着记录仪,镜头对准屏幕上的基因片段:“沈溯刚刚把手臂伸进了喷流模拟场,这些片段正在顺着他的血管游走。他说感觉像回家——上帝啊,他的瞳孔在发光!”
镜头突然转向侧面,沈溯的脸出现在画面里。他正盯着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下有淡蓝色的纹路在流动:“苏晓,它们在说‘欢迎回来’。人类的基因里藏着宇宙的记忆,我们其实是被遗忘在地球上的宇宙碎片。”
第二个视频的拍摄者是林默。
白色的病房里,沈溯躺在病床上,锁骨处的芯片刚被植入。林默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第37号受试者记忆封锁完成。共生体苏晓已被剥离主体意识,残片封存在宿主芯片内。”
他俯下身,镜头对准沈溯的脸:“博士,您说过这是保护他。可当他重新记起一切时,会恨我们篡改他的记忆吗?”
画面外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当宇宙意识开始通过他的身体觉醒,他会明白,遗忘是人类最珍贵的权利。”
第三个视频没有拍摄者,像是记录仪被随意放在地上。
画面里是天文台的穹顶,沈溯和苏晓背对着镜头,仰望星空。“融合开始后,我会逐渐消失。”苏晓的声音很轻,“但别害怕,沈溯,消失不是终结。就像雪花融化成水,水蒸发成云,云又变成雪——宇宙的循环里,没有真正的死亡。”
沈溯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我们约定好,下次在雪花里见面时,我要你告诉我,宇宙最初的记忆是什么。”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屏幕上跳出串乱码,重组后变成苏晓的脸,眼神里带着沈溯从未见过的悲伤:“对不起,沈溯。所谓的‘自愿融合协议’是假的。三年前,是我强行将宇宙意识注入你的身体——因为只有人类的‘惊奇感’,能承受这种觉醒。”
终端突然黑屏。沈溯摸向锁骨处,那里又开始发烫,不是芯片的温度,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灼热。他冲到望远镜前,目镜里的星图正在崩塌,所有的星辰都化作基因片段,顺着喷流的轨迹涌向同一个点——他的左眼。
“融合率90%。”穹顶的荧光数字开始闪烁,“杂音具象化完成”。
沈溯在镜筒的反射里看见自己的脸。左眼已经彻底变黑,像颗微型黑洞,而右眼的瞳孔里,苏晓的脸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小陈手帕上的金色血迹,想起林默纹身里的坐标,想起货车里那本医学期刊的扉页——原来所有线索都在告诉他同一个真相:
苏晓不是共生体,她是宇宙意识的具象化。而他所谓的“惊奇感”,不过是人类的躯壳在抵抗被宇宙同化时的本能反应。
暴雨再次落下时,沈溯听见山下传来警笛声。不是救护车的声音,是星际联盟特有的磁悬浮警车的嗡鸣。他抓起数据芯片塞进怀里,转身冲向天文台的后门,却在门口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是三年前给“惊奇盲视症”下诊断的医生。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里举着个银色金属盒,和小陈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沈先生,”医生的笑容温和,“我们该谈谈你主动接纳宇宙意识的真正原因了。”
金属盒打开的瞬间,片雪花在雨中绽放。沈溯的左眼突然剧痛,段被彻底封锁的记忆冲破枷锁:
三年前的黑洞观测站,他站在喷流模拟场前,苏晓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再往前一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她的声音在发抖,“人类的情感、记忆、甚至‘自我’的概念,都会被宇宙意识稀释。”
沈溯的手已经伸进了模拟场,淡蓝色的基因片段像鱼群般围着他的指尖游动。“如果宇宙的本质是孤独,”他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那我宁愿变成容纳孤独的容器。”
记忆消散的瞬间,沈溯看着医生手里的雪花,突然笑了。他抬手抚过左眼,那里的黑洞正在收缩,露出原本的瞳孔。“你们以为我在抵抗融合?”他的声音里混着另一个频率的共鸣,像苏晓的声音在叠加,“我是在等融合完成的那天。”
警笛声越来越近,医生的脸色变得惨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金属盒“啪”地合上,雪花瞬间湮灭,“当你彻底变成宇宙意识,就再也不会为一朵花的绽放而感动,不会为失去而悲伤——那不是觉醒,是死亡。”
“你错了。”沈溯的手背突然亮起,淡蓝色的纹路组成朵曼陀罗,“苏晓早就告诉我,宇宙意识里藏着所有文明的记忆。人类的‘惊奇感’不是枷锁,是钥匙——能在无限的宇宙里,守住‘人’的本质的钥匙。”
他转身冲进雨幕时,听见医生在身后大喊:“林默说的是真的!你会忘记自己是谁!”
沈溯没有回头。雨水打在脸上,他能清晰地分辨出每滴雨的轨迹,能看见云层里流动的星尘,能听见远处菜市场里,那条银灰色的鱼在网袋里扑腾的声音——这些寻常的细节,此刻都在他的意识里展开成宇宙的维度,却丝毫没有稀释他对苏晓的记忆。
当他跑过那辆旧货车时,帆布包里的医学期刊突然自动翻开,某一页的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他自己的笔迹:
“所谓人类的本质,从来不是孤立的‘自我’,而是能在仰望星空时,既惊叹于宇宙的浩瀚,又珍惜掌心的温度。”
雨幕深处,沈溯的左眼再次泛起黑光,但这一次,黑色的瞳孔里,映着片缓缓旋转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