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梓 作品

第677章 惊奇阈值崩塌(第2页)

沈溯接过生菜,叶片上的脉络清晰可见,主脉与侧脉的夹角果然是137.5度。他突然注意到老陈的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粉末,和方武袖口的污渍一模一样。“这是什么?”他指着粉末问。

“山上的土,”老陈低头看了一眼,“前几天下雨,山体滑坡,露出了底下的岩层。方武说那岩层的纹路好看,挖了不少回去。”

沈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实验室的地质数据库里有记录,城郊山体的岩层属于远古星际尘埃沉积形成,其中含有一种特殊的硅基晶体——三年前那位天文爱好者的大脑切片里,就发现过同样的晶体。

就在这时,老陈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的来电显示是“方武”。沈溯示意他接,老陈按下免提键,听筒里传来一阵沙沙声,接着是方武的声音,却比平时慢了三倍,每个字都拖着诡异的尾音:

“沈……溯……你……看……过……自……己……的……血……吗……”

沈溯猛地抬头,老陈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嘴角以不自然的角度向上扬起,和隔离舱里他倒影的笑容如出一辙。“他还说,”老陈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螺旋的尽头,是树叶在给星星讲故事。”

沈溯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跑,身后传来水流落地的声音突然变快,像无数只脚在追赶。他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映出塑料大棚的影子,那些白色的棚膜正在鼓起,形状越来越像一个个巨大的培养皿——而他自己,正像方武的头发一样,悬浮在这片诡异的“胶体”中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方武公寓的天花板被完全掀开,露出了钢筋水泥后的夜空,那些螺旋纹路正顺着房梁向上延伸,与天上的星系渐渐重合。图片下方有一行小字:

“阈指崩塌不是病,是钥匙。”

沈溯踩下油门,汽车冲上山坡,挡风玻璃外,夕阳正沉入地平线,最后一道光穿过云层,在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看着那道影子,突然意识到它的形状和自己掌纹的主线完全一致——而掌纹的分岔角度,也是137.5度。

这时,他的指尖传来熟悉的震颤,不是来自方向盘,而是来自自己的血液。他低头看向手背,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动,像无数细小的齿轮,在皮肤表面撑起细密的螺旋纹路。

原来方武说得对,沈溯想。他们都以为自己在研究阈值崩塌,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是这场“共振”的一部分。那些被人类遗忘的宇宙奇观,正通过一片树叶、一根头发、一滴血,悄悄爬回这个世界。

而方武,或许已经先一步找到了答案——在螺旋的尽头,在微观与宏观共振的缝隙里,在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真相之中。

沈溯的车冲上山坡时,仪表盘的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他猛踩刹车,轮胎在碎石路上划出两道焦黑的弧线,车头正对着一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岩层——正是老陈说的那片山体滑坡裸露的区域。岩层表面的纹路在余晖里浮动,像无数条纠缠的蛇,而那些蛇的鳞片开合频率,恰好与他手背螺旋的转动节奏重合。

他推开车门,深褐色的粉末立刻顺着鞋底的纹路爬上裤脚。这粉末比实验室的样本更粗糙,指尖捻起一点时,能感觉到细微的震颤,像握着一把正在发酵的星尘。岩层下有个半掩的洞口,是被滑坡冲刷出来的凹陷,洞口边缘的碎石排列成规整的同心圆,圆心处嵌着一块巴掌大的晶体,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和方武鱼缸里的Led灯一模一样。

方武的指尖在晶体表面划过,冰凉的触感里混着一丝温热,像触摸着某种活物的皮肤。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三个小时,从监控画面雪花屏的那一刻起,他就顺着岩层的震颤找到了这个洞口。晶体里嵌着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浮着一片微型树叶,脉络分岔的角度精准地停留在137.5度。

“第108次校准,”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声音在洞口形成诡异的回声,“微观宇宙与宏观宇宙共振频率同步率98.7%。”

洞壁突然渗出粘稠的液体,顺着岩石的缝隙缓缓流下,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方武低头看去,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沈溯实验室的天花板,那些螺旋纹路正顺着吊灯的链条向下蔓延,缠住了沈溯伏案工作的背影。他伸手触碰水面,倒影里的沈溯突然抬头,瞳孔里布满了和晶体气泡里一样的树叶脉络。

“你终于来了。”水洼里的沈溯开口,声音却从洞口深处传来。方武转身时,看见洞壁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扇门,门板的木纹是由无数个微型星系组成的,银河系的旋臂正绕着一颗发光的恒星缓慢转动——那恒星的亮度变化频率,和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完全一致。

推开门是间寻常的卧室,床单上印着小熊图案,书桌上堆着半本小学自然课本,封面上的梧桐叶插图被人用红笔圈了又圈。这是方武十岁时的房间,墙上还贴着早已过期的星际飞船海报,海报边缘的折痕里卡着一撮深褐色的粉末,和洞口的岩层粉末成分相同。

书桌上的台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线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正趴在桌上画画。男孩的手背上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和方武耳后的那块一模一样。他画的是一片树叶,叶脉的尽头却连接着一个个旋转的星系,铅笔的笔触在纸面留下螺旋状的阴影,阴影里慢慢浮现出一行字:“树叶会记得星星的形状。”

方武的呼吸突然停滞——这是他十岁那年的画。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看完《宇宙奇观》纪录片后,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画完这幅画,却在母亲进来时慌乱地揉成了纸团。可眼前的画纸平整如新,铅笔的碳粉在指尖搓动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和他昨天在老陈的农场闻到的生菜汁液气味完全相同。

男孩突然转身,脸上的笑容和沈溯在隔离舱倒影里的笑容如出一辙。“你看,”男孩举起画纸,树叶的脉络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颈,在皮肤表面织成一张发光的网,“我们从来都不是观察者。”

方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螺旋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每转动一圈,他就觉得身体变轻一分,像有无数个微小的自己正从毛孔里飞出,融入洞外的星空。

沈溯的车在距离洞口百米的地方熄火了。他徒步穿过碎石堆时,手背的螺旋纹路突然开始发烫,像有烙铁在皮肤下游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林发来的紧急消息:隔离舱A7的血液样本全部消失,容器壁上只留下一片梧桐叶的印记,叶脉的纹路里写满了“共生”两个字。

“共生?”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位天文爱好者的尸检报告——死者的大脑皮层下,发现了与硅基晶体共生的神经组织,那些组织的生长轨迹,与猎户座星云的气体流动图完美重合。

洞口的晶体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溯捂住耳朵时,看见方武正站在洞口的光晕里,他的工装外套已经被螺旋纹路覆盖,像穿着一件由星系组成的铠甲。“沈溯,”方武的声音里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你知道为什么阈值崩塌者会对微观形态产生共鸣吗?”

沈溯的目光落在方武耳后的胎记上,那图案正在缓慢变化,逐渐显露出隔离舱A7的舱门密码。“因为我们的大脑在重构认知体系,”他脱口而出,那些被忽略的线索突然在脑海里串联成线,“阈值崩塌不是保护机制,是进化。”

方武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的螺旋纹路开始脱落,像被风吹散的星尘。“进化需要代价,”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胸腔里隐约能看见一颗发光的球体,球体表面布满了树叶脉络般的血管,“三年前那位天文爱好者没有死,他只是……完全融入了共振通道。”

沈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档案里的记录,那位爱好者的死亡证明是他亲自签署的,可尸体在太平间里只存放了四小时就消失了,监控画面显示当晚的月亮轨迹呈现出完美的螺旋形。

“你实验室的地下三层,”方武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正在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其实是远古星际尘埃形成的共振放大器。你以为在研究我们,其实是我们在唤醒你。”

光点突然向四周炸开,沈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他挣扎着抬头时,看见洞口的晶体正在融化,液体顺着岩层的纹路漫延,所过之处,碎石都化作了半透明的胶体,而那些胶体里,正悬浮着无数根头发——每根头发的毛鳞片下,都藏着与星系旋臂吻合的螺旋。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溯摸出手机想联系小林,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信号格,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星云中央跳出一行文字,是小林的笔迹:“沈博士,隔离舱的墙壁在渗血,血里有树叶在发芽。”

老陈站在生态农场的大棚里,看着生菜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叶脉里流动的不再是汁液,而是银白色的流质,在蓝光照射下泛着星系般的光晕。他的手机还停留在与方武的通话界面,四十七秒的通话记录里,有三十七秒是沉默,剩下的十秒里,方武只说了一句话:“告诉沈溯,137.5度是宇宙的呼吸频率。”

三年前,他还是星际工程监理时,曾参与过“天眼七号”的轨道校准。那天,望远镜捕捉到的猎户座星云影像里,突然出现了一片梧桐叶的轮廓,而星云的核心温度,恰好与人体的体温相同。他辞职不是因为阈值崩塌,而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发件地址是一串螺旋形的坐标,指向城郊的这片山体。

“第47批共生体准备就绪。”老陈对着手腕上的通讯器说,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大棚的塑料膜突然开始收缩,像被无数只手从内部拉扯,最终化作一张巨大的滤网,滤出空气中漂浮的硅基晶体——那些晶体在空中组成了一行字:“微观是宏观的投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正在重组,形成沈溯实验室的平面图。地下三层的位置被一个红色的圆点标记,圆点周围写满了137.5度的字样。三年前太平间消失的尸体,其实是被他转移到了这里,尸体分解后的分子,与岩层的硅基晶体发生了第一次共振——那一天,恰好是方武开始出现阈值崩塌症状的日子。

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跳出沈溯的定位信号,正在以每秒一公里的速度向高空攀升。老陈抬头时,看见一颗流星正拖着螺旋形的尾焰划过天空,流星的轨迹与他掌心平面图上的红色圆点形成了精准的连线。

“共振通道完全打开。”他轻声说,生菜的叶片突然全部竖起,叶脉指向天空的角度整齐划一。远处的城市亮起成片的灯光,那些灯光正在以137.5度的角度闪烁,像无数个正在呼吸的宇宙。

沈溯感觉自己在飞。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是那些胶体顺着喉咙涌入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地共振。他看见方武化作的光点组成了一片巨大的树叶,悬浮在城市上空,而树叶的脉络里,无数个微小的自己正在奔跑,穿过由头发丝组成的星系,越过由红细胞构成的星云。

在某个瞬间,他同时成为了观察者和被观察者。他是实验室里研究血液样本的沈溯,是洞口与晶体对话的方武,是大棚里看着生菜发光的老陈,也是三年前在猎户座星云前失去意识的天文爱好者。

他的意识最终停留在一片树叶上。阳光穿过叶片的脉络,在地面投下的影子是银河系的形状,而叶片上的一滴露珠里,正漂浮着一个蓝色的星球——那星球上,一个叫沈溯的婴儿刚刚睁开眼睛,瞳孔里映着137.5度的晨光。

远处传来一声啼哭,像宇宙大爆炸时的第一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