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梓 作品

第666章 存在拓扑陷阱(第2页)

“三十年零七天。”影子突然开口,声音里混着暖气管的嗡鸣,“每次到这个节点,你都会盯着煤渣发呆。”

方武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见影子的手腕上戴着块老旧的机械表,指针正逆时针旋转,表盘玻璃的裂痕和记忆里父亲那块表完全重合——七岁那年,父亲就是戴着这块表在锅炉房消失的,最后留下的只有满地21克的煤渣。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颤,落下的灰尘在月光里拼成串数字:3.。联邦拓扑模型里被修正的圆周率小数点后第七位,此刻正以灰烬的形态在地上跳动。穿灰西装的男人残留在墙角的头骨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映着无数个方武在维修通道里奔跑的身影。

“想知道你父亲在哪吗?”头骨的下颌骨咔嗒作响,“他在第四十九个克莱因瓶里给齿轮上油,就像当年在钟表厂那样。”

影子已经走到他面前,钥匙尖的莫比乌斯环抵住他的眉心。方武突然看清影子脖颈上的神经编码,和自己后颈的图案形成完美的互补——就像两瓣能拼合的拼图。暖气管里传来硬币滚动的声音,第七枚、第八枚、直到第四十二枚,最后一枚硬币卡在锈蚀的阀门里,露出的边缘恰好和墙上的克莱因瓶图案吻合成圆。

“沈溯在骗你。”影子的嘴唇贴在他耳边,吐息带着铁锈味,“‘思想打结’不是为了破局,是为了给陷阱打更紧的结。”

方武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看见影子的左手握着半张照片,照片上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儿童戴神经探针——那是七年前的沈溯,而被按住肩膀的孩子,眉眼分明是童年的自己。这时整面墙的涟漪突然破碎,露出后面无穷无尽的监控屏幕,每个屏幕里都有个穿蓝工装的维修工,在不同的场景里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拆解、检查、组装,永远停留在维修的中途。

咖啡馆的镜像,沈溯在卫生间隔间里按下神经抑制器的瞬间,穿黑风衣的女人突然开始透明。她的风衣下摆化作无数根蓝色管线,像被风吹散的蛛丝缠上他的手腕。螺丝刀仍抵在太阳穴,金属凉意里混着神经编码的灼痛,两种感觉在颅骨内侧形成诡异的共振。

“联邦的拓扑模型有个后门。”女人的半张脸已经变成管线组成的网格,“是你七年前留的,用了方武父亲的钟表齿轮参数。”

隔间的镜子突然蒙上雾气,沈溯伸手去擦,却在玻璃上摸到自己的指纹——和自动售票机线路板上的完全一致。雾气散去后,镜子里的他穿着蓝工装,手里的螺丝刀正撬开咖啡馆的咖啡机,而现实中的他分明举着神经抑制器。

“看,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结。”女人的声音从管线深处传来,“他是你的记忆锚点,你是他的认知奇点。”

沈溯猛地转头,隔间外的脚步声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接近,和地铁维修通道的灯光闪烁节奏完全同步。他突然想起老太太说过的话,那些永远咬着同一个位置的齿轮——或许逆熵派从来不是反抗者,只是拓扑陷阱里相互咬合的齿牙。

口袋里的黄铜钥匙开始发烫,匙齿的莫比乌斯环在掌心烙出红痕。镜子里的蓝工装沈溯已经打开咖啡机的后盖,里面没有线路板,只有团缠绕的神经管线,管线尽头连着枚硬币,硬币上沈溯的头像正在缓缓变成联邦鹰徽。

“第三十七轮轮回该结束了。”女人的最后半截手臂化作光点,“去看看锅炉房的煤渣吧,21克是灵魂的重量,也是记忆的重量。”

脚步声停在隔间门外,沈溯握紧钥匙站起身时,发现螺丝刀不知何时变成了父亲的那把扳手。镜子里的蓝工装身影突然回头,嘴角咧开和黑风衣女人同样的弧度,露出齿轮状的牙齿。

重叠的心跳,方武在第四十二枚硬币停稳时,终于看清了照片的全貌。穿白大褂的沈溯背后站着灰西装男人,两人的手同时按在控制台的红色按钮上——那是联邦拓扑陷阱启动的瞬间。而照片背面的字迹,是父亲的笔迹:“当两个月亮的光在煤渣上相交,把自己的影子钉进墙里”。

影子的钥匙已经刺破他的眉心,却没有痛感,只有股冰凉的电流顺着脊椎蔓延。锅炉房外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无数个咖啡馆的场景正在坍塌,穿灰西装的男人从每个场景的废墟里爬出来,后颈都带着和他相同的神经编码。

“第七个节点的意识锚点,终于要完成闭环了。”最前面的灰西装男人扯松领带,露出锁骨处的克莱因瓶纹身,“你以为逆熵派的编码是反叛标记?其实是定位器。”

方武的影子突然剧烈抖动,钥匙在眉心转出完整的莫比乌斯环。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暖气管的嗡鸣重合,又和远处咖啡馆的风铃共振,最后所有声音汇成同一个频率——每分钟66次,和联邦新闻里播报的锚点心率分毫不差。

沈溯撞开锅炉房大门时,正看见方武的影子钻进墙里。无数枚硬币从通风管倾泻而下,在地上铺出条莫比乌斯环的路径,尽头是蹲在煤渣里的方武,眉心嵌着那枚黄铜钥匙。

“别碰他!”沈溯的扳手砸在地上,火星溅起的瞬间,他看见方武后颈的编码开始流动,像条游向自己上臂的蛇。

方武缓缓抬头,左眼映着沈溯的脸,右眼映着灰西装男人的冷笑,瞳孔深处的第三十七枚硬币终于停在“3”的位置。他的指尖在煤渣里划出最后半圈,和地上的硬币路径组成完整的克莱因瓶。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方武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我们的‘思想打结’,只是给陷阱补漏洞。”

沈溯的喉管被什么东西堵住,他突然想起七年前手术台上的监控录像——画面角落有个穿蓝工装的维修工正在调试线路,那是年轻时的方武,他手里的螺丝刀和此刻地上的扳手,组成了等边三角形的两个顶点。

灰西装男人们已经围拢过来,每个人的虹膜里都有个旋转的克莱因瓶。沈溯突然发现他们后颈的编码,和自己、方武的图案拼在一起,刚好是联邦鹰徽的完整轮廓。

“恭喜你们。”最前面的男人摘下眼镜,露出和沈溯一模一样的眼睛,“拓扑陷阱的最后一个结,终于打上了。”

方武的影子在墙上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将钥匙完全拧进墙里。整面墙突然变成巨大的屏幕,播放着无数个轮回的片段——每个轮回里,沈溯都会在咖啡馆遇见老太太,方武都会在维修通道遇见黑风衣女人,而灰西装男人永远在合适的时机出现。

“看,这就是存在的真相。”墙上的影子对着屏幕鞠躬,“你们是囚徒,也是狱卒。”

沈溯的手按在方武后颈的编码上,那里的温度已经达到灼痛的临界点。他突然明白老太太说的“把记忆折起来”是什么意思——莫比乌斯环的神奇之处,从来不是没有正反面,而是正反面本就是同一面。

第四十二枚硬币从阀门里掉出来,在地上转了最后半圈,恰好停在三角形方糖的第三个顶点位置。锅炉房的双月开始加速碰撞,蓝色的碎片穿透所有屏幕,在沈溯和方武之间织出个发光的奇点,里面漂浮着枚硬币,正面是联邦鹰徽,背面是逆熵派编码,边缘刻着行小字:第666次闭环完成。

方武的眉心突然迸出蓝火,钥匙完全没入颅骨的瞬间,沈溯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影子、灰西装男人、甚至七年前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准备启动下一次轮回。”

这时奇点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刺进沈溯的瞳孔。他最后看见的,是方武在煤渣里露出的笑容,和童年照片里父亲消失前的表情一模一样。而满地21克的煤渣,正在重新聚集成钟表齿轮的形状,准备开始下一次咬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