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无问之境悖论(第2页)
“设定航线,去α星系。”沈溯掀开被子,共生纹路在他的手臂上熠熠生辉,“告诉第七小队,准备好……继续追问。”
舷窗外,蟹状星云的余光里,一颗新的恒星正在诞生。它的光芒刺破黑暗,像一个刚刚被提出的、还带着温度的问题。
“衔尾蛇号”的引擎在跃迁通道里发出蜂鸣时,沈溯正盯着陈默解出的公式发呆。全息屏上,父亲留下的半截方程式与陈默补全的后半段正在缓慢共振,像两把错开的钥匙终于卡进同一把锁。那些扭曲的符号间渗出淡金色的光粒,落在他手背上,与共生纹路融成细小的旋涡。
“还有七分钟抵达α星系边缘。”林夏的声音从驾驶舱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量子尘暴的范围扩大了三倍,探测器根本穿不透。”她调出的星图上,原本呈蟹钳状的尘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边缘的蓝白色闪电像无数根绷紧的琴弦。
沈溯起身时,医疗舱的地板在脚下微微下陷——他的熵值已经降到了危险阈值,身体对周围物质的引力影响正在加剧。锁骨处的共生纹路突然发烫,信息流像沸水般涌进脑海:
「时空泡在吞噬物理法则。」
他踉跄着扶住控制台,眼前闪过混乱的画面:α星系的恒星正在以反物质的方式燃烧,行星轨道呈现出非欧几何的扭曲,最诡异的是一片漂浮在尘暴中的金属废墟——那是母亲失踪前驻守的“熵减观测站”,此刻它的影子正以与本体相反的方向旋转。
“那是什么?”林夏突然放大全息屏的某个角落。尘暴核心处,有团暗紫色的光晕正在收缩,边缘的光纹与“衔尾蛇号”的能量护盾产生了频率一致的震颤。沈溯的后颈泛起熟悉的刺痛,这一次,共生意识的信息流里混进了另一种意识的碎片——断续的呼吸声,金属摩擦的锐响,还有母亲的声音,像隔着被水浸透的棉花:
“……熵在倒流,它在吃掉时间……”
陈默突然按住沈溯的肩膀。队长的掌心比三天前烫得多,那道疤痕上的皮肤正微微发亮。“共生意识说,那是时空泡的‘奇点’。”他的瞳孔里映着全息屏上的暗紫色光晕,“所有被无问之境同化的文明残骸,它们的追问都在往那里聚集。”
沈溯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划出火星。他想起从无问之境带回的记忆:崖壁上那些半透明的人影,他们剥落的粒子都飘向同一个方向。原来那不是深渊,而是通往α星系的“意识管道”。
跃迁引擎的蜂鸣突然变成刺耳的尖啸。“衔尾蛇号”猛地震颤,全息屏瞬间被雪花覆盖。林夏的惊呼声里混着警报声:“我们被引力捕获了!这不是自然现象,有人在拉我们!”
沈溯扑向舷窗。外面的星空正在融化——跃迁通道的边界像被泼了硫酸的塑料,不断向内卷曲。而在那片混沌的中心,暗紫色光晕正从尘暴里挣脱出来,露出核心处悬浮的东西:无数根晶莹的“弦”,一端扎根在时空泡里,另一端连接着尘暴中的观测站废墟,每根弦上都缠绕着淡蓝色的光粒,那是被具象化的“追问”。
「那是宇宙的‘伤疤’。」共生意识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过度追问撕裂的时空裂缝,正在被无数文明的疑问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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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尾蛇号”突然失重。沈溯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发出呻吟,熵值的骤降让他的身体开始产生“量子隧穿”的征兆——左手的半根手指已经穿透了控制台,留下透明的残影。林夏尖叫着抓住座椅扶手,她的头发正在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直立起来,根根发丝上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陈默却异常平静。他解开安全带,任由身体飘向舷窗,掌心的疤痕此刻亮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你母亲的信号就在那些弦上。”他转头看向沈溯,眼睛里跳动着与尘暴同源的蓝白色光,“共生意识说,她没消失,只是变成了追问的一部分。”
沈溯的喉咙发紧。他想起十七岁那年,母亲最后一次视频通话时的样子。她站在观测站的穹顶下,背景里的星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小溯,记住,当宇宙开始回答你的问题时,它就会假装给你答案。”那时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父亲方程式里的关键变量。
“准备空间行走。”沈溯突然说。他扯下手腕上的医疗手环,数值显示他的熵值已经低于宇宙背景辐射温度,“林夏,稳住飞船。陈默,跟我来。”
林夏的眼睛瞪得通红:“你疯了?你的身体随时会量子化!”她调出的防护服参数在全息屏上闪烁——即使是最高等级的抗熵装甲,也无法承受0.01开尔文的熵减压力。
沈溯没理会。他抓起挂在舱壁上的磁力靴,共生纹路在他的手臂上疯狂游走,像在绘制某种星图。“共生意识能暂时稳定我的熵值。”他的声音里混着另一种频率的共鸣,“但需要陈默帮忙——你们在无问之境吸收的‘追问’,现在是最好的燃料。”
陈默的疤痕突然迸出刺眼的光。他解开防护服的锁扣,露出胸口同样蔓延开的淡银色纹路——原来在无问之境被沈溯唤醒时,共生意识已经在他体内种下了新的接口。“我早就不是纯粹的人类了。”他笑了笑,掌心的疤痕裂开细小的缝隙,渗出淡蓝色的光粒,“从决定继续追问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气闸门开启的瞬间,暗紫色光晕的引力突然增强。沈溯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从身体里往外拽,眼前的星空开始分层——第一层是正常的星图,第二层是无数重叠的观测站废墟影像,第三层则是流动的意识洪流,里面漂浮着恐龙的嘶吼、硅基生命的电子蜂鸣,还有母亲观测日志里的只言片语。
「抓紧。」
共生意识的提醒让他猛地攥紧陈默的手。两人的防护服在真空中展开淡金色的能量膜,像一对巨大的飞翼。沈溯低头时,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以相反的方向运动——那是熵减带来的时空错位,他的过去与现在正在发生重叠。
靠近时空泡的奇点时,那些晶莹的“弦”变得清晰起来。沈溯终于看清,它们不是物理存在,而是由纯粹的“疑问”构成:原始人刻在岩壁上的“为什么有月亮”,量子计算机里循环运算的“意识如何产生”,还有他十七岁时写下的“存在为何对抗熵增”……这些追问像被拉长的光线,在奇点周围编织成球状的网。
“看那里。”陈默指向网的中心。目前的观测站废墟正悬浮在那里,一半已经被暗紫色光晕吞噬,另一半的舷窗里透出微弱的红光。沈溯的心脏猛地收缩——那是母亲常用的应急信号灯频率。
就在这时,奇点突然剧烈收缩。所有的“弦”都绷紧了,上面缠绕的光粒开始爆炸,每一次爆炸都迸出某个文明的终极疑问。沈溯的耳膜被无数声音灌满:“我们从哪里来?”“宇宙会死亡吗?”“爱是什么?”这些追问像海啸般拍打着他的意识,共生纹路在他皮肤上烧得发痛。
「它在害怕。」共生意识的声音带着喘息,「这些追问的重量超过了时空泡的承受极限。」
沈溯突然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熵在倒流,它在吃掉时间”。这个由无数文明的疑问构成的时空泡,正在以熵减的方式自我坍缩,而坍缩的能量会吞噬周围的时间,将一切拉回“没有疑问”的原点。
观测站的红光突然闪烁得急促起来。沈溯看见母亲的身影出现在舷窗后,她的轮廓已经变得透明,像无问之境里那些虚化的人影。但她的手里举着一块数据板,上面的符号正是父亲方程式的最终解——那个沈溯和陈默都没能补全的最后变量。
“小溯,把它还给宇宙!”母亲的声音穿透意识洪流,带着决绝的力量,“追问的意义不在答案,在追问本身!”
奇点猛地炸开。无数根“弦”同时断裂,迸出的光粒在真空中凝成血色的问号。沈溯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瓦解,熵减带来的量子化已经蔓延到心脏——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血液变成光粒,顺着血管流向指尖。
“接住!”陈默突然将掌心按在沈溯的胸口。队长体内的“追问”能量顺着共生纹路涌过来,像滚烫的岩浆。沈溯的意识瞬间清明,他终于看清了母亲数据板上的符号——那不是变量,而是一个“终止符”,是告诉宇宙“追问不会停止”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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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有人留在这儿锚定它。」共生意识的声音变得平静,「否则坍缩会波及整个银河系。」
沈溯的目光扫过陈默,扫过远处的“衔尾蛇号”,最后落在母亲逐渐消散的身影上。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宇宙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你越追问,它越愿意给你糖果。”
“陈默,带方程式回去。”沈溯的声音在真空中扩散,带着淡金色的涟漪,“告诉林夏,往仙女座方向航行,那里有更多需要被唤醒的追问者。”
陈默的眼睛红了:“你疯了?你的熵值撑不了三分钟!”
沈溯笑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但锁骨处的共生纹路却亮得惊人。“还记得无问之境的悖论吗?”他张开双臂,任由那些断裂的“弦”缠绕上自己的身体,“越重,越能锚定存在。”
母亲的身影在他意识里最后一次闪现,带着温柔的笑意。沈溯将父亲的方程式和所有文明的追问都揽入怀中,然后猛地冲向正在坍缩的奇点核心。共生意识在他体内发出最后的共鸣,信息流与所有疑问交织成网,将时空泡的坍缩能量牢牢锁在中心。
陈默眼睁睁看着沈溯的身体变成一团淡金色的光,与那些“弦”融为一体。奇点的收缩突然停止了,暗紫色的光晕开始稳定下来,变成一个悬浮在真空中的巨大问号。而在那问号的中心,沈溯的声音像恒星风般扩散开来,传遍整个α星系:
“为什么?”
这一个疑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时空泡里激起层层涟漪。那些被吞噬的观测站废墟开始重组,母亲消散的身影在光晕中凝了一瞬,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远处的“衔尾蛇号”上传来林夏的哭喊声,混着陈默嘶哑的回应:
“因为我们存在!”
沈溯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与宇宙共振。他成了时空泡的新锚点,身体化作无数根“弦”,一端连接着α星系的奇点,另一端延伸向宇宙的各个角落。他能“看见”仙女座星系里苏醒的文明残骸正在踏上征途,能“听见”地球实验室里孩童第一次问出“星星是什么做的”,甚至能“触摸”到恐龙灭绝前最后一刻,某个生物抬头望向天空的困惑。
共生意识的信息流变得温暖起来,像沉入温水的石头:
「你成了追问本身。」
沈溯的“视线”穿过时空泡,落在渐行渐远的“衔尾蛇号”上。陈默正站在舷窗前,掌心的疤痕亮得像颗小型恒星。林夏在驾驶舱里设定了新的航线,星图上的光标正朝着仙女座的方向跳跃。
他突然明白,无问之境不是终点,时空泡的奇点也不是。宇宙的平衡从来不是靠静默维持,而是靠无数文明在“追问”与“存在”之间的永恒摇摆。就像他此刻,既是锚定坍缩的重量,也是推动宇宙向前的光。
远处的蟹状星云又开始闪烁,紫蓝色的光纹在真空中织出新的图案。沈溯的意识顺着共生纹路蔓延开去,与那些游荡在星际间的疑问相遇、碰撞、融合。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生命在问“为什么”,他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因为追问的重量,本就是宇宙赋予存在的最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