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遐想v学如海 作品

第9章 玉劫·终(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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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渊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焦灼、震惊和某种……仿佛等待已久的决绝!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烟尘,死死锁定在沈默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沈默那只被左手死死捂住、正不断迸发出白金与猩红两色激烈交锋光芒的右眼上!

“果然……果然是你!‘钥匙’与‘锁’的碰撞……千年预言……竟应验在此时此地!”周文渊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是激动?是恐惧?还是夙愿得见的释然?他一边急速靠近,一边飞快地从贴身衣物内取出一个东西。

那并非武器,而是一个造型极其古朴、非金非玉的黑色圆盘,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比祭坛符文更加古老、更加繁复的纹路。圆盘中心,镶嵌着一枚黯淡无光、只有米粒大小的灰白色玉石碎片。

“守玉人周氏第三十七代……周文渊!”他口中急速念诵着,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和沉重的使命感,仿佛在进行一场迟到了千年的仪式宣告。他咬破自己的食指,将一滴殷红的鲜血,精准地滴落在圆盘中心那枚灰白色的玉石碎片上!

嗡!

那枚原本黯淡无光的碎片,在接触到周文渊鲜血的刹那,竟骤然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温润守护气息的乳白色光晕!这光晕虽弱,却仿佛拥有某种奇特的指向性,圆盘上那些繁复的古老纹路也随之被点亮,流淌起微光,瞬间指向了沈默右眼窝中那枚正在与血玉邪力激烈对抗的小魂玉!

“镇!”

周文渊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双手紧握圆盘,将圆盘中心那亮起乳白光晕的碎片,如同最虔诚的供奉,猛地对准了沈默的右眼方向!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这一下抽空了他极大的精气神。

那圆盘碎片发出的乳白色光晕,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岁月的“正”与“定”的气息。它并非直接攻击沈默右眼中肆虐的猩红邪光,更像是一道精准的、无形的坐标,一道增幅的信号塔!

当这道微弱却纯粹无比的乳白光晕,跨越空间,与沈默右眼窝中那枚祖传小魂玉所爆发的、正与血玉邪力殊死搏杀的白金色光芒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嗤啦——!

仿佛滚烫的烙铁终于按到了实处!沈默右眼窝深处,那枚祖传小魂玉猛地一震!它本身的白金光芒,在接触到那古老圆盘碎片传递来的守护光晕后,如同被注入了某种沉寂万年的本源力量,骤然间光芒万丈!不再是之前的炽烈抗争,而是瞬间转化为一种堂皇、浩大、带着涤荡乾坤、镇压万邪的无上威严!

白金神光如同爆炸般,以沈默的右眼窝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瞬间压倒了所有粘稠挣扎的猩红血光!

“吼——!!!”

沈默的脑海深处,那来自巨大血玉核心意志的咆哮,瞬间变成了被彻底点燃、焚烧的凄厉惨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源自本源的恐惧!

“不!源……源玉的气息?!守玉的虫子!你们竟敢……竟敢……啊——!”

那混乱、暴虐、贪婪的意志,在白金神光的爆发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尖叫着消融、溃散!那冰冷粘腻、试图同化沈默血肉的侵蚀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

沈默感觉右眼窝那足以令人疯狂的剧痛瞬间达到了一个顶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神经末梢、从骨髓深处剥离、焚毁!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卸下了万钧重担的虚脱感,伴随着一种空荡荡的剧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呃……”他身体猛地一松,死死抵在右眼上的左手也无意识地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瘫软在地,只剩下剧烈而痛苦的喘息。汗水、血水(更多的是净化后残留的污血)混合着灰尘,糊满了他的脸。

右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不断传来空洞灼痛感的、被彻底破坏的眼窝。那枚祖传的小魂玉,静静地嵌在破碎的血肉之中,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的灵性,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染血的石头碎片。而之前那种被异物寄生、被邪念侵蚀的恐怖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空虚和剧痛。

祭坛方向,那最后一声饱含着不甘、怨毒和一丝惊惧的咆哮余音,也彻底消失在不断崩塌的巨响之中。猩红的邪光湮灭无踪。

周文渊踉跄一步,手中的古老圆盘光芒尽敛,中心那枚米粒大小的灰白碎片,“啪”的一声轻响,彻底化为了齑粉,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他脸色惨白如纸,气息萎顿,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但看向沈默那只被小魂玉碎片堵住的空洞右眼时,眼中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沉重千年的释然,有见证宿命的震撼,也有一丝深切的悲悯。

“快走!这里要全塌了!”周文渊喘息着,强提一口气,冲上前一把架起几乎虚脱昏迷的沈默,拖着他,朝着记忆中一条尚未完全被巨石堵死的、布满裂痕的狭窄甬道,亡命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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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彻底化为废墟、被亿万吨山石永恒埋葬的古老邪窟。巨大的轰鸣声,如同为这场跨越千年的灾劫与守护,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

冰冷、咸腥的风,带着水汽,吹拂在脸上。

沈默猛地睁开左眼,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右眼窝那空洞而持续的、仿佛神经被烧焦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湿冷的鹅卵石滩上。身下是硌人的石头,耳边是江水拍岸的哗哗声。天光晦暗,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厚重的铅云低低压在江面上,几只水鸟在远处发出单调的鸣叫。

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右眼的位置被粗糙的布条紧紧包扎着,布条下是火烧火燎、深入骨髓的痛。他下意识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颤抖着摸向那包扎处。

指尖传来的,只有布条的粗糙触感,和布条下……一个凹陷下去的、空荡荡的轮廓。

没有眼球。

只有嵌入血肉深处的、冰冷的玉石碎片带来的坚硬触感,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源自神经末梢的幻痛。

一个激灵,昏迷前那地狱般的景象——猩红的竖瞳、爆裂的阴兵、崩塌的巨石、刺入自己眼窝的玉石……还有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周文渊最后拖拽他的力量——瞬间冲回脑海,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醒了?”一个疲惫却沉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默猛地扭头(这个动作又带来一阵右眼的抽痛),只见周文渊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身上的衣服更加破烂,沾满了泥浆和干涸发黑的血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恢复了之前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沧桑。

他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递了过来。“喝点水。我们运气不错,那条废弃的引水甬道通着一条地下暗河,被冲到了下游江滩。”

沈默没有接水壶,仅存的左眼死死盯着周文渊,声音嘶哑干裂得如同砂纸摩擦:“你……到底是谁?守玉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每一个字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切的质问。

周文渊收回水壶,自己灌了一口,目光投向浑浊翻涌的江面,沉默了片刻。江风撩起他额前灰白的乱发。

“我是谁?”他自嘲地低笑一声,带着无尽的疲惫,“一个守墓的,守着一座不该存在于世的邪墓,守着一个随时可能爆开的灾劫,守了……很多代人。”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仿佛在讲述一个来自远古的噩梦。

“那东西……古籍里称之为‘血瞳玉心’,也叫‘万孽之眼’。它不是玉石成精,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古老时代遗留下来的‘碎片’。一种带着纯粹毁灭和吞噬欲望的……邪物碎片。”他看向沈默,眼神复杂,“它被远古的先民,或许是某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文明,以巨大的代价和某种我们无法复制的秘法,强行封印在那片特定的地脉节点,用那座巨大的地宫和无数……牺牲品(他避开了‘阴兵’这个词)构成的阵法,勉强镇压着。”

“它需要血肉、需要灵魂、需要强烈的负面情绪作为养料,维持其存在,并伺机复苏。千年以来,封印的力量在流逝,它的影响却如同瘟疫般渗透出来。那些围绕着古墓发生的离奇死亡、诡异的玉石传说、还有你遇到的那些……被它力量扭曲的‘伥鬼’,都是它无意识散逸出的毒瘴,是它在虚弱中,本能地为自己吸引‘食物’和……‘容器’。”周文渊的目光落在沈默包扎的右眼上。

“容器?”沈默的左眼瞳孔猛地收缩,右眼的空洞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幻痛。

“对,容器。”周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一个能承受它邪力侵蚀、与它产生某种特殊‘共鸣’的活体容器。当它积蓄到足够的力量,便会强行选择一个最契合的容器寄生,以此作为跳板,彻底挣脱封印,吞噬一切!我们守玉人世世代代,就是为了监控封印,阻止它找到合适的容器,或者在它彻底复苏前……将其毁灭!”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守护者传承的冷酷决绝。

“而你……”周文渊的目光锐利起来,仿佛要将沈默看穿,“沈默。你的血脉……很特殊。还有你那枚祖传的魂玉……它们让你成为了它眼中最完美的容器!它一直在影响你,吸引你靠近,那晚在古玩市场,我察觉到你身上那枚小魂玉的气息,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地宫封印同源的血脉波动,我就知道,预言中的‘钥匙’与‘锁’同时出现了,千年的平静,要到头了。”

“钥匙?锁?”沈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佩戴小魂玉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灼热的印记感。

“钥匙,是指你那枚祖传的小魂玉。锁,是指你本身的血脉。”周文渊指了指沈默空荡的右眼,“那枚小魂玉,绝非普通古玉。它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极其纯粹、甚至可能……源自封印那‘血瞳玉心’的同一层次的力量!一种‘源玉’的碎片!它既是开启某些联系的‘钥匙’,也是唯一能真正伤害、甚至……毁灭那邪玉核心的‘锁’!而你的血脉,则是连接钥匙与锁、并将它们力量引导、激发出来的桥梁!这就是你爷爷留下的‘以玉制玉’真正的含义!玉石相克,钥匙开锁,血脉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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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沈默喃喃道,左眼泛起酸涩。爷爷临终的嘱托,笔记上的字迹,那些被当作迷信的唠叨……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为孙子留下一条生路!

“可惜,代价……太大了。”周文渊看着沈默那只被布条覆盖的右眼,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悯,“‘锁’被强行嵌入‘容器’,以自身灵性为代价,重创了‘玉心’的核心意志。我手中那枚守玉人代代相传的‘镇盘’碎片,只是最后推了一把,增幅了钥匙的力量,加速了湮灭的过程。那‘血瞳玉心’的核心意志,应该已经被你那一刺,加上钥匙的力量,彻底重创、甚至……抹杀了。否则,我们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带着无尽的疲惫。“地宫彻底崩塌,连同那被重创的邪玉本体,一同被永埋山腹深处的地脉乱流之中。千年灾劫……算是暂时终结了。”

“暂时?”沈默捕捉到了这个词,心头一凛。

周文渊苦笑一下,指了指沈默那只空洞的右眼窝:“那东西的‘碎片’,或者说它最本源的邪力污染,有一部分……永远留在了你的身体里。你的血脉,你的这只眼睛……成了封印它最后残余的容器。这也是为什么,我能用‘镇盘’感应到你,把你从江里捞上来。你与那邪玉最后的残余,已经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共生一体了。”

沈默如坠冰窟。他猛地捂住右眼的位置,指尖触碰着布条下那坚硬冰冷的玉石碎片和空洞的轮廓,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他不再是完整的“人”了,他成了一个移动的、装着邪物碎片的……罐子?

“那我……”沈默的声音干涩无比。

“活下去。”周文渊打断他,语气异常严肃,“带着这份‘封印’活下去。守玉人的职责,某种意义上,已经转移到了你身上。监视它,压制它。那枚小魂玉的碎片还在你眼中,它耗尽灵性,但也融入了你的血肉,成了最后一道枷锁。只要你活着,你的意志还在,那残余的邪力就被锁在你的躯壳里,无法作恶。”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江对岸隐约的城市轮廓。

“至于我,”周文渊的语气恢复了平静,“守墓人……该离开了。找个地方,安静地记录下这一切,然后……等待最终的消亡。”他最后深深看了沈默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嘱托,有释然,也有一丝告别。

“记住,沈默。你的右眼,现在是枷锁。别让它……再变成钥匙。”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沿着江滩,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一步步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晨雾与嶙峋的江石之后。

冰冷的江水不断冲刷着岸边的鹅卵石,发出单调永恒的哗哗声。

沈默独自瘫坐在冰冷的石滩上。右眼空洞处的剧痛,已从最初的撕裂感,化为一种沉闷、深邃、如同神经被永久灼伤的持续钝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嵌入血肉的玉石碎片,带来一阵清晰的异物感和幻痛。周文渊的话如同冰冷的刻刀,一字一句凿进他的意识里。

“容器……枷锁……共生一体……”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粗糙的包扎布条。布条之下,不再是血肉构成的眼球,而是冰冷的、碎裂的玉石。一种非人的异物感,一种被玷污的恶心感,伴随着那挥之不去的幻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猛地蜷缩起来,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寒意和虚弱。

江风吹得更急了,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浑浊的江面上,几只水鸟的影子在远处模糊不清地掠过,发出几声短促而凄凉的鸣叫。空气湿冷粘腻,带着一股水腥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天,快亮了,但这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却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沈默才积攒起一丝力气。他挣扎着,用左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右眼窝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他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市隐约的轮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湿滑冰冷的石头上,步履蹒跚,如同一个刚从地狱爬回人间的游魂。

当他终于拖着疲惫不堪、沾满泥污的身体回到自己那间狭小、昏暗的出租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惨淡的鱼肚白。他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喘息。屋内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此刻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

他挣扎着爬到床边,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皮箱。打开锁扣,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旧衣服,最底下,压着那本边缘磨损、纸质发黄的——爷爷的笔记。

他颤抖着,用还算干净的左手,小心翼翼地翻动那脆弱的纸页。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刚劲中带着颤抖的字迹,划过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关于玉石相生相克、古玉灵性的玄奥记录。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椅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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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页的空白处,爷爷用极其细小、仿佛生怕被人发现的笔迹,记录着一段零碎得如同梦呓的见闻:

“……戊子年冬,江畔码头……雾浓如墨……见一怪叟,形销骨立,裹破袄,蜷于货箱后……其右眼……非人!隐有……玉色冷光流转……望之……心悸魄动……似与我怀中古佩(指小魂玉)隐有感应……叟似有所觉,瞥我一眼……其目……冰冷漠然,非生人之眼……旋即隐入浓雾,不知所踪……疑为‘玉厄’缠身之弃人?警之!戒之!遇之……速避!”

“玉厄……缠身……弃人……”

沈默的手指死死抠着纸页,指尖发白。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炸开,席卷全身!

爷爷当年在江边码头看到的那个怪人……那个有着玉石般冰冷右眼的弃人……难道就是……就是上一个像自己这样的……“容器”?!

那自己呢?最终也会变成那样一个在浓雾中躲避世人、右眼闪烁着非人冷光的怪物?一个被“玉厄”缠身、彻底异化的“弃人”?!

“呃……”右眼窝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比之前的钝痛更加清晰,更加……具有侵略性!仿佛布条之下,那嵌入血肉的冰冷玉石碎片,被这段记载刺激得微微搏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粘腻的异样感,如同细微的电流,顺着神经末梢,极其短暂地窜入了他的脑海!

那感觉稍纵即逝,却让沈默浑身汗毛倒竖!那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苏醒”?

幻觉?还是……

沈默猛地捂住右眼,身体因恐惧和那瞬间的异样感而剧烈颤抖起来。他踉跄着扑到卫生间那面布满水渍的破旧镜子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沾满污泥和干涸血迹的脸,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左眼布满了惊骇的血丝,眼神混乱而绝望。而右眼……被肮脏布条紧紧包裹着,什么都看不见。但沈默的目光,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疯狂,盯在那包扎处。

他颤抖着,伸出左手,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解开了缠在头上的布条。

一圈,又一圈。

肮脏的布条滑落。

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来。

那是一个狰狞而空洞的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带着烧伤般的焦黑痕迹,凝固的血痂和淡黄色的组织液混合在一起,发出难闻的气味。而在那血肉模糊、深陷的眼窝中央,一枚边缘尖锐、布满蛛网般裂痕的灰白色玉石碎片,如同最残酷的镶嵌物,深深地、冰冷地嵌在那里!碎片表面黯淡无光,沾满了血污,与周围恐怖的伤口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没有眼球。只有这块来自祖传魂玉的、碎裂的残骸,成为了他右眼的……替代品。

沈默的呼吸停滞了。他看着镜中那个半人半玉、如同被诅咒的可怖形象,巨大的陌生感和非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和绝望凝视中——

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沈默的颅腔内响起!

他右眼窝深处,那枚深深嵌入血肉、黯淡无光的灰白玉石碎片,核心最深处,骤然亮起了一点微芒!

不是之前对抗邪玉时的白金色圣辉,也不是血玉的猩红邪光。

而是一种……极其幽邃、极其冰冷的——

琥珀色!

那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亘古的、非生非死的奇异质感!

紧接着,更让沈默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那枚嵌在血肉里的玉石碎片,竟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感……搏动了一下!

噗通……

仿佛一颗被强行按入血肉的……玉石心脏!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意念,如同毒蛇吐信,顺着那搏动,直接刺入了沈默惊骇欲绝的意识深处:

【共生……伊始……】

沈默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瓷砖墙壁上!

镜子里,他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以及右眼窝深处那枚闪烁着诡异琥珀色微芒、仿佛正在缓缓搏动的玉石碎片,构成了一幅永恒定格的、令人窒息的画面。

窗外的城市,在惨淡的晨光中,正缓缓苏醒。而他的黑暗,才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