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稿纸迷宫(第2页)
“这是你的第八重罪孽。”谢文东的机械臂指向那个被捆住的“林夏”,“你在《血色台儿庄》里写‘日军将领小林正雄有一半中国血统’,试图美化侵略罪。”金属指节突然指向林夏的心脏,“但真实的历史里,他亲手烧毁了三座村庄。”
稿纸地面突然塌陷,林夏坠入1977年的高考考场。无数考生伏在课桌上奋笔疾书,他们的试卷上都印着同一个题目:《我的理想》。林夏看见自己的试卷上写着“成为改变历史的作家”,可这句话正在被红色的墨水涂抹,取而代之的是“成为记录真相的记者”。
“你看,剧情线一直在自我修正。”青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夏猛地抬头,发现所有考生的脸都变成了她的模样,右脸的菱形疤痕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每个被你篡改的角色,都在某个时空活成了该有的样子。”
机械臂的刀片突然划破他的小臂,血珠滴在稿纸上的瞬间,周围的场景骤然切换。林夏站在2012年的图书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正趴在桌上睡觉,摊开的笔记本里画满了机械设计图——那是十七岁的自己。
“你本该考上哈工大的机械系。”谢文东的机械臂按在少年的肩膀上,白衬衫少年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青黛的疤痕,“是我们偷换了你的高考志愿,让你去学中文,只为了让你有机会修正那些错误。”
林夏的钢笔“当啷”落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写作到关键处总会莫名心悸——不是创作瓶颈,是这些被篡改的角色在反抗。就像此刻,他看见自己十七岁的笔记本上,“机械设计”四个字正从纸页里凸起,化作无数细小的齿轮,顺着地板的缝隙钻进他的伤口。
“出口在那里。”青黛指向书房尽头的拱门,那里的稿纸正在稀薄,隐约能看见外面的天光,“但你要想清楚,走出去就是真实的时空,那里没有修改液,没有删改键,你写下的每个字,都会成为钉死自己的钉子。”
林夏捡起钢笔,指尖触到笔帽的刹那,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老人当时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用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他书架上的《史记》,那本被翻烂的书里,夹着张泛黄的便签:“史书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他朝着拱门走去,脚下的稿纸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骨头上,那些被删改的剧情、被抹去的角色、被扭曲的历史,正顺着毛孔钻进他的血液。青黛和谢文东没有再阻拦,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们的机械肢体正在生锈、剥落,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真实躯体——那是被战争、洪水、饥荒刻下的伤痕。
距离拱门外的天光只有三步时,林夏突然感到脚下的触感变了。不是纸张的粗糙,而是镜面的冰凉。他低头的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镜面里映出的不是他走向出口的背影,而是无数个举着钢笔的“自己”。他们穿着不同年份的衣服,有的戴着金丝眼镜,有的缠着绷带,有的脸上还带着少年时的青涩,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同样的火焰。
“该删改你的戏份了。”
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震得镜面泛起涟漪。林夏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那道越来越稀薄的拱门。可镜面里的“自己”们已经举起了钢笔,笔尖对准了镜外的他,墨囊里流动的不是墨水,是浓稠的、暗红色的血。
他到底是在走向真实,还是闯进了更精密的剧本陷阱?那些举着钢笔的“自己”,是被他背叛的角色化身,还是...他从未正视过的另一个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