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第2页)
“那蒋家大公子胆儿忒小,我不过是在画舫那儿放了把烟,他便慌里慌张跑下画舫了。啧,就他这点儿起子,承安侯府的人也好意思拿他来同主子相提并论。”
顾长晋却没听,望了望窗,淡淡吩咐道:“回刑部,最近我都宿在刑部,一会你便回去书房给我取些用物。”
常吉一怔:“现,现下便要回刑部?”
“嗯,司寇大人给我分了两桩新案子,眼下正是考课的关键期,这两桩案子我要尽早办好。再者,”顾长晋半阖下眼,淡淡道:“马上便要到会试。”
常吉一听便有些恍然。
会试三年一度,十二年前的科考舞弊案,嘉佑帝的雷霆手段,上京百姓至今犹心有余悸。
是以每回一到会试,各部衙门都会严阵以待。
陆司寇眼下越发器重主子,这对主子来说是好事。许鹂儿案与杨旭案,主子都立了功,想来今岁的考课至少能升到五品。
若是幸运,从四品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常吉也不再多问,把顾长晋送到刑部便回了梧桐巷取日常用物。
刑部值房此时空空荡荡的,年节刚过,大多数臣公心里还疏懒着,到点下值便归了家。
这会整个衙门就只得顾长晋一人。
顾长晋伏案看判牍,强逼着自己将所有心神都放在这些公文里。
可看着看着,脑中又会猝不及防地想起方才容涴、容舒的对话。
徐馥与承安侯府走完了五礼后方知会他,两个月后要与承安侯的嫡长女成亲,那时他连容舒是谁都不知晓,只当她是徐馥往他身边安插的一枚棋子。
便也不知,曾经这姑娘被训斥、被禁足、被取笑,就是为了要嫁他,要到他身边来。大风小说
那时,她是当真喜欢极了他的吧。
只如今,那些喜欢都没了。
也好。
成婚时他远着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死心么?
如今她终于死心了,又有甚不好的?
是以,没有必要觉着难受,心痛便更不必了。
便是他对她有些动心,可也不过是成亲了半年而已,怎可能会放不下?
只为何……
心仍是冷飕飕的,似有风雪侵袭,端的是苍凉无状。
顾长晋简直是要为自己这番愁肠万千的模样笑出声了。
顾允直,有甚好苍凉好心痛的?
唇角勾起一丝哂笑,男人掷笔,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了窗。
寒风猎猎,树影婆娑,雪光迤逦在廊下。
他按着胸膛,缓缓垂下了眼。
不过是一场情动而已,等她离开了梧桐巷,一切就又能回到原点了。
……
时间一晃便到了二月,几场大雪过后,上京那片阴沉沉的天终是见了晴。
顾长晋在刑部夙夜不懈地忙着,几乎是不着家。
容舒隐约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不曾这般忙碌过的。对他如今日日宿在刑部的事,她虽有些困惑,但也并未多想。
容涴定在二月廿八那日出嫁,阿娘马上便要回去侯府,她自然也要跟着回去。
顾长晋在刑部忙,她便在松思院忙,当初嫁入顾家时,她带来了不少嫁妆,这些个东西她都打算搬回鸣鹿院去。
倒不是她舍不得这点东西,实在是这都是些极私密的物什。
便说那拔步床,那是她睡过的床,日后顾长晋与闻姑娘成亲了,总不好让他们继续睡在这床上罢?
她不觉膈应,他们都要觉着膈应了。
容舒这点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不管是顾长晋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闻姑娘,都不会希望在松思院看到任何她留下的旧物。
是以,该带走的物什她是一件都不会留,最好将她在松思院的所有痕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方才好。
如此忙碌一番,二月初十那日,沈氏派人来递消息,说她回了顾府。
容舒当即便回了清蘅院。
这一日恰巧也是会试开始之日,国子监给所有监生都放了三日假,容家大郎容泽自也回了承安侯府。
容舒自出嫁后便不曾见过容泽,她与这位兄长的关系一惯来好,回到清蘅院后不必沈氏催促,便提着裙裾便匆匆往沉茵院去。
府里的弟弟妹妹都喜欢这位待人温和的兄长,容舒到的时候,二郎、三郎、四郎还有三妹妹都在,容家的小辈就差容涴一人没来。
容舒坐下没多久便听容淇道:“上趟大姐姐将二姐姐送回来侯府后,二姐姐闭门不出足有两日呢,谁都不肯见。大姐姐,你们那日究竟是去了哪里啊?”
过了年,容淇已经十二岁了,可性子还是那般天真,该问的不该问的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容舒笑笑道:“去临江楼看江上的花灯呀,二妹妹大抵是那日吹了江风犯头疾罢了。再者,这不是马上便到迎亲的日子了么,二妹妹兴许也是紧张。”
三两拨千金地便将这话题岔开了去。
容舒猜那日临江楼的事,容涴大抵连裴姨娘都不曾说,怕裴姨娘会去蒋家要个说法。她惯来是个极好强的性子,怎肯让旁人看笑话?
今个之所以不来沉茵院,大抵是不想见着她吧。
容舒倒是无甚所谓的,她来这是为了见大堂兄,不是为了见容涴。
同容淇有一搭没一搭地叙了几句话,见几个弟弟终于走开了,容舒忙拿起个木匣子,走过去递与容泽,笑意盈然道:“这是昭昭给阿兄补的生辰礼。”
容泽的生辰就在除夕那日,因着沈氏不在侯府,除夕的家宴容舒自然是没来,也就没得机会给容泽送生辰礼了。
容泽笑着道谢:“还以为你连阿兄也气,这才不肯来见我。”
“怎会?”容舒笑道:“我气谁都不会气你与大伯母的。”
顿了顿,又好奇道:“阿兄今岁怎地没去参加会试?”
容泽去岁便中了举,本以为他今年会下场参加会试。
容泽道:“老师说我积累不够,今岁不适宜下场。不仅仅是我,国子监不少过了乡试的监生今岁都没有下场。”
容舒有些诧异,竟是国子监的先生不让大堂兄下场的?
这还真是瞎猫撞上死老鼠了。
嘉佑二十一年的会试有一场大风波,没有参加会试的举子都因此逃过了一劫。
容舒当时十分庆幸大堂兄并未下场,现下听大堂兄的意思,国子监大部分监生今岁竟都没有下场?
这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她心中隐约觉着有些蹊跷。
只她到底是个困囿于内宅的闺阁女子,官场之事离她太远,便是觉得蹊跷,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按下心中的困惑不再提。
容泽细细打量容舒的面色,温和道:“顾大人待昭昭可好?若是不好,你别藏在心里,尽可同阿兄说。”
容泽与顾长晋只在迎亲那日见过一面,可他对顾长晋之名可谓是如雷贯耳。
未及冠便能蟾宫摘桂,未入仕便敢以命相拼,告倒济南府一大片贪官污吏,当了官后又能不畏强权匡扶正义,从厂卫手里救下许鹂儿的命。
世间文臣之楷模当如是。
难怪先生一再感叹,说许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后生。
也难怪当日祖母与三叔再□□对昭昭嫁与顾长晋时,阿娘要感叹他们是鼠目寸光。
容泽对顾长晋自是由衷敬佩的,但敬佩归敬佩,他若是对昭昭不好,作为兄长,他又岂会袖手旁观?
几个弟弟妹妹里,容泽最心疼的便是昭昭。
容舒听出容泽话里的袒护,心里一暖,笑道:“尚可,顾大人是个好官,昭昭十分敬佩他。”
容泽听出她话里的疏离之意,微一挑眉,正欲开口,身后却传来朱氏的声音。
“今个人倒是齐,难得你们兄长在家,都留在大伯母这用膳罢。”
容舒一听便弯下眉眼,捧场道:“那昭昭便厚着脸皮留下了,谁叫大伯母做的蒸酥酪最是好吃。”
容泽被她二人一打岔,嘴里的话便也咽了回去,只看了容舒一眼。
昭昭眉眼里的愉悦笑意做不得假,大抵是小姑娘害羞,这才那般说的罢,他想。
在沉茵院热热闹闹地用完膳,容舒一回到清蘅院,张妈妈便来同她禀,说二姑娘过来了。
容舒一听,心道容涴莫不是还不愿从清蘅院出嫁?
忖了忖,把手里的蒸酥酪递与张妈妈,便道:“妈妈把这酥酪送到阿娘屋里,我去会会容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