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落定 作品

第七百二十九章(第2页)

“负心郎......,”他重复着,突然松开了抓着金车的手。

风灌进他的破袖,猎猎作响。穿封狂的身影在崖边晃了晃,像片被风卷起的枯叶。他最后看了眼金车,看了眼崖底的雾,然后闭上眼睛——这一回,他不用再护着什么,不用再还什么债了。

“扑通。”

他撒手向着崖底跳了下去。

崖底的雾突然翻涌起来,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深潭。金车的帷幔还在飘,车辕上的鎏金云纹在暮色里闪了闪,又暗了下去。

风卷着碎布掠过金车,扫落一块斐玉,那是从穿封狂怀里掉出来的,上面还沾着他的血。布角的小莲花被风吹得摇晃,像朵开在血里的花,开得热烈,开得绝望。

天光漫过崖顶时,雾散了。

穿封狂的断剑仍插在青石板上,剑刃凝着夜露,泛着冷白的光。崖壁上的血痕被晨阳一照,红得刺目,像谁把朱砂揉进了石缝里——那是他和玄甲卫的血,混着野藤汁、箭镞锈,在石面上洇成斑驳的地图。

天光漫过崖顶时,雾散得干干净净。东边的天像被浸了蜜的绢帛,从鱼肚白洇成浅粉,再漫成鎏金,倒像块温玉,慢慢焐热崖边每一寸石。

崖壁上的血痕醒得最早。昨夜凝结的红痂被晨露泡得发软,边缘渗出淡褐的水痕,在青石板上晕成不规则的网。穿封狂跳崖处,崖石被撞出的浅坑里积着半洼水,浅坑旁边有几株小莲花,小莲花被露水浸得透亮,像滴悬而未落的泪。

七辆金车蒙着层薄霜。最前面的车辕上,鎏金云纹被阳光镀出金边,倒比昨日更显斑驳。车帘被夜风吹得半卷,露出半卷泛黄的账册,封皮上“镇北军饷”的字沾着霜,墨迹晕成淡蓝的花,像被谁用靛蓝染过的旧布。车底下的青石板有道深褐的血痕,昨夜的血已凝结成痂,边缘结着细碎的冰碴,阳光一照,折射出细小的虹。

野菊蔫在崖边。花瓣上的霜珠顺着脉络滚进花心,把鹅黄的花瓣压得低低的,像谁在花上搁了粒碎银。李汐染的软剑断成两截,半截插在土里,半截缠着段染血的绸子——那是她发间的缎带,此刻被霜浸得发硬,和剑鞘上的并蒂莲一起,成了两截褪色的蝶。

南天竹的九环刀躺在金车后。刀身的缺口沾着霜,刀柄上的红绸褪成了淡粉,沾着草屑和鸟羽——许是夜里有山雀来啄过,把绸子啄出几个洞,倒像谁故意绣的花。刀旁的羊脂玉碎成两半,“封“字那半角嵌在石缝里,棱角上挂着的霜珠正缓缓滑向崖底,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

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松针的清香。崖底的雾散了些,能看见潭水泛着冷光,像块被揉皱的青玉。有只灰雀扑棱棱落在金车顶,爪子碰响了车辕上的铜铃,“叮“的一声,惊得它扑翅飞走,翅尖掠落几点霜,在晨阳里闪成碎钻。